红光渐渐收敛,林雪遥和顾沉川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仿佛整个空间在适应他们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混合着一种莫名的腥甜气息,令人胸口发闷。四周盆跃动的橘散,每一个火焰都映照着刻满墙壁的凤凰图腾,那些复杂的线条仿佛活了起来,在光影间缓缓流转。
林雪遥率先迈出一步,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低沉的回响,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开,如同惊扰了某种沉睡的存在。她抬头看向祭坛中央悬浮的血色水晶球,那东西散发着熟悉的幽蓝光芒,却掺杂了一丝诡异的暗红,像是在紧锁,目光在水晶球和周围的环境之间来回游移。
“你确定我们要碰这东西?”他的声音低而急促,带着明显的不安,“白袍人不是说了吗?选择的代价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林雪遥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凝视着水晶球,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执拗的决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血色宝石碎片,尖锐的边缘又一次嵌入掌心,但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姐姐林语柔的声音——不,那只是幻觉,可它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她的内心。
“你有别的办法吗?”她终于开口,语气冷静得让人难以想象她此刻面对的是一个未知的巨大风险,“如果这是唯一的线索,我们没理由退缩。”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片刻。只有火盆里的火焰偶尔噼啪作响,为这片死寂增添了一丝生机。顾沉川叹了口气,伸手按住林雪遥的肩膀,力道比平时更重几分。
“这不是关于退缩的问题,”他低声说道,目光锁定在她脸上,“而是关于理智。白袍人不会无缘无故送我们到这里,这地方肯定是陷阱。如果你执意继续,至少让我来打头阵。”
林雪遥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那一瞬间,她的神情有些复杂,有挣扎,还有些许恍惚。但很快,她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将目光重新投向水晶球。“不需要你的保护,”她轻声说道,却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这是我们共同的事情。”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既有紧张,也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顾沉川的手最终缓缓放下,但他显然并不认同她的决定。
就在此时,水晶球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光芒陡然增强,仿佛被某种力量激活。一道透明的投影从球体表面跃出,清晰地浮现在空中。那是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一边是苏晚温柔却略显疲惫的模样,另一边则是林语柔冷峻又隐含忧虑的神情。
苏晚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停下吧,林雪遥,你已经走得够远了。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林语柔接着说道,语气中则多了一丝恳求:“雪遥,听她的。这次,请你不要逞强。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凤凰计划远远超出你的控制范围。”
两人的影像交替出现,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林雪遥的心上。一时间,她竟然觉得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她咬紧牙关,努力保持镇定,但眼神中的波动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动摇。
“为什么总是这样?”她忽然冷笑一声,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嘲讽,“每次我接近真相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阻止我,用各种理由告诉我不要继续。不管是你们还是其他人!难道我看起来那么愚蠢吗?”
她的目光扫过投影中的两道身影,最后停留在林语柔的脸上。“姐姐,我知道你一直想保护我,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你身后的小女孩了。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能安全,那就告诉我真相,而不是挡在我面前!”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回应她的质问。苏晚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漠,而林语柔的表情则显得愈发痛苦。两人的影像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同时消失,留下的只有一片刺眼的白光。
顾沉川抓住这个机会走上前一步,试图拉住林雪遥的手臂。“够了,别再自欺欺人了!”他加重了语气,“这些影像可能是人为操控的,甚至有可能是白袍人设下的圈套。你想过没有,万一这是为了引诱你犯错怎么办?”
林雪遥挣脱了他的手,转过身直视着他,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所以呢?你就准备一直这样拦着我?”她的声音逐渐升高,带着一丝压抑已久的怒意,“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条路上有多危险?可是就算你拦住我,又能怎么样?你敢说你自己真的只是为了保护我才阻止我的?还是说,你害怕真相揭露之后,你会失去更多?”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他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指甲嵌入掌心,也没能掩饰住眼中闪过的一抹慌乱。他当然知道林雪遥话里的深意,毕竟五年前那场车祸至今仍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而如今,所有指向真相的道路似乎都绕不开凤凰计划,而他与它的关联也愈加明显。
“我不否认自己有私心,”他最终开口,声音低得几乎淹没在火焰的劈啪声中,“但如果继续下去只会让你陷入更大的危机,我宁愿承担所有的后果,也不想看你受伤害。”
林雪遥听着他的解释,心中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她早已学会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诺,尤其是当这个人对她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时。然而,她还是强迫自己压下情绪,转回身体朝向水晶球。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简短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血色宝石碎片贴在水晶球表面。瞬间,球体开始震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并且迅速吸收了碎片的能量。一道符文组成的光环从球底蔓延开来,逐渐覆盖整个祭坛。
就在这一刻,顾沉川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试图将林雪遥拉开。“住手!”他大喊一声,用力拽住她的手腕。然而,林雪遥的身体却像扎根一般稳稳站在原地,双目直视球体中心,完全无视他的干预。
“放开我!”她厉声喝道,另一只手已经悬停在虚空中,似乎正在输入某种密码。顾沉川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移动,隐约看到了屏幕上显现的数字——19880719。
这个日期让他瞳孔一缩,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包括五年前那个雨夜的惨剧,以及林语柔最后一次出现的情景。他终于明白林雪遥在做什么了,也意识到可能由此引发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你疯了!”他低吼着,声音中透着绝望,“不要以为你知道真相就能解决问题!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
“我不管。”林雪遥的语调冰冷至极,手指却毫不迟疑地完成了最后一组数字的输入。伴随着一声机械启动的提示音,整个祭坛剧烈颤抖起来,大地仿佛正在撕裂。蓝色的光芒从水晶球核心迸发而出,形成一条笔直的光柱冲天而起,将两人笼罩其中。
顾沉川试图再次靠近林雪遥,但强大的能量屏障将他硬生生弹开,摔落在数米之外的地面上。他捂着胸口艰难爬起,却看到林雪遥的身影已经被光芒吞噬,逐渐模糊成一片虚影。
“不要后悔……”这是她留在现实中的最后一句话,语气中竟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下一秒,光芒彻底吞没了一切。顾沉川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指尖触碰到的只有一片虚无。祭坛中的火盆熄灭了,凤凰图腾停止了流动,周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原地,唯有手中多了一枚冰凉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行字:“凤凰计划终局之钥”。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地方,凤凰图腾再次亮起耀眼的光辉。而林雪遥,则被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记忆风暴之中。顾沉川盯着手中的金属片,指尖微微发颤。凤凰图腾的光辉在遥远的地方亮起,像是一场无声的宣告。他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不只是因为刚才被能量屏障弹飞,更是因为林雪遥最后那句话——“不要后悔”。她的语气那么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某种牺牲的准备。
火盆熄灭后,祭坛彻底陷入死寂。黑暗中,顾沉川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空间,试图寻找一丝线索或希望,但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硫磺味提醒着他,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你到底知道多少?”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压抑,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质问某个看不见的存在。
与此同时,在另一端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冷冰冰的实验室里。四周墙壁刷成惨满了复杂的数据图表和红色标记的进度表。实验台上摆满了试管、仪器见过的奇怪装置。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耳边还传来机器运转时低沉的嗡鸣。
林雪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它们透明得几乎要融入空气。这是……姐姐的记忆?难道她真的进入了林语柔的过去?
“雪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她浑身一震。
她猛地转过头,看到林语柔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疲惫却温柔的笑容。但这一次,她的样子比记忆中更憔悴,眼底布满血丝,嘴角的笑容也透着几分僵硬。
“姐……”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她尝试伸出手去触碰林语柔,但手指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就像抓了一把虚无的风。
林语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只是继续走向实验台,将一份文件放到桌上,随后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她的动作很慢,每一秒都显得沉重无比。灯光照射下,林语柔的脸庞浮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匆匆张,脸色苍白如纸,手中抱着一份厚厚的研究报告。
“语柔,我们不能再拖了!”男人喘着粗气说道,“第八次实验失败后,系统已经检测到异常……如果再继续下去,所有人都会……”
“闭嘴!”林语柔突然厉声打断他的话,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回荡,让气氛变得格外紧张。“我不会放弃!只要还有哪怕一丝可能,我就一定要完成凤凰计划!”
男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平时温和冷静的林语柔会如此失控。他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那些测试对象……他们承受不了这种代价……我们是不是应该……”
“我们没有选择!”林语柔的声音尖锐刺耳,眼眶泛红,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绝望,“如果连我们都退缩了,那谁来拯救那些活下来的人?你以为这些牺牲毫无意义吗?”
男人垂下头,不再争辩,只是默默将研究报告放回桌上,转身离开。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林语柔一个人坐在那里,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林雪遥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她一直以为林语柔是被迫卷入凤凰计划的受害者,但现在看来,事实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姐姐不仅主动参与其中,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为什么?”林雪遥喃喃道,声音嘶哑,“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真相?”
话音未落,实验室骤然震动起来,天花板上的灯光闪烁不定,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墙上的数据图表开始疯狂跳动,那些红色标记逐渐变成鲜红色,如同鲜血般刺目。
下一瞬,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在房间内响起:“警告!核心数据库遭到入侵,启动紧急净化程序。”
林语柔猛然抬起头,双眼充满惊恐。她迅速抓起桌上的研究报告,朝大门跑去。然而,还没等她触及门把手,整个实验室瞬间被耀眼的白光吞没。
林雪遥猛地从记忆片段中抽离出来,眼前的世界再次恢复了正常。但她的心脏仍在狂跳,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看到的画面。姐姐的愤怒、绝望,以及那份研究报告背后隐藏的秘密,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
“林语柔……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正当她努力平复情绪的时候,一道陌生的电子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欢迎进入凤凰计划核心终端。请确认身份授权码。”
林雪遥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金属片,上面刻着的那行字赫然跃入眼帘——“凤凰计划终局之钥”。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终于触碰到了真相的核心,但也同时踏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领域。
她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片插入旁边的接口槽,屏幕随之亮起,显示一行冰冷的文字:
“是否解锁最终档案?请注意,此操作不可逆。”
林雪遥的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未按下。
另一边,顾沉川握紧金属片,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凉意。他知道时间不多了,既然林雪遥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也不能停下脚步。
“雪遥,等我。”他咬牙说道,迈步朝祭坛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