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安看着韩华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韩家目空无人的性子，倒真是一脉相传。
正当气氛还未平息的时候，一阵悠扬清鸣忽然响彻整个广场。
众人齐齐转头，只见天边云光骤敛、灵气奔涌。
五道身影缓缓踏光而来，踏步之间天地灵气自动汇聚，步步生莲。
五人皆着玄纹法袍，纹饰各异，气息深不可测。他们落于试符台高处，顷刻间，场中所有人不约而同收声，神色肃穆。
“这是……五位符师？”李顺安目露讶色。
他可不觉得符匠能有这般气势。
制符营的大考，竟然是由符师亲自主持的？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些。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范子聪低声解释道：“大考，是玄符司每年招收新鲜血液的日子。表面是考核，实则是三脉争人。”
“争人？”李顺安诧异道。
“你若有灵根潜质、有符道天赋，哪一脉都不愿错过。说是选拔，实则在抢苗子。”
“玄符司中也有脉系之分，招收的符匠人数，决定了分配的任务多少，而任务多少又直接决定资源和利益。”
“所以大多数人，”范子聪压低声音，语气微沉，“最后都会选择徐师一脉。
因为他们势大人多，分配任务时也是以他们为先。”
李顺安抬眼看去，站在正中央的，是一位身材高挺、面容严峻的中年男子，法袍上绣有雷纹金线，符光隐现，威势十足。
“他便是徐师？”李顺安问。
“没错，”范子聪轻声应道：“那位便是徐师，玄符司现任五位符师之一，也是如今最强势的一脉执掌者。”
“他这十年间收的符匠最多，也最受玄符司内部资源倾斜。”范子聪声音更低，“如今每年大考，能进入徐师一脉，等于前途一片光明。”
“难怪你说是争人。”李顺安若有所思。
范子聪又指了指徐师左侧的一位气度雍容的美妇人：“她是向师……是范师，也就是我家老爷子的弟子，现在执掌一脉。”
李顺安目光落在那位美妇身上，只见她身着绛红法袍，腰束玉带，雍容华贵，眉宇间却透出一股难掩的冷意。
范子聪轻叹一声，“我家老爷子和徐师两脉，理念不合。徐师一脉主张符为皇权而设，以力量为先，一切为朝廷服务。”
他顿了顿，望向那位向师所在的方向，眼神微敛。
“我范家一脉，却主张符应为民所用。我家老爷子也专精民生符，比如祈雨符、净水符……只为民生。哪怕旁人看来再无用的符，只要能造福百姓，他也愿意钻研。”
“只是……”他说到这，声音低了下去，“老爷子的理念和大多数人背道而驰，少有人愿意投身我们这一脉，因此日渐衰微。我范家后人又不争气，这一脉如今由向师执掌，也一直在被压着过日子。和徐师一脉争资源，处处落后。”
李顺安静静听着，忽而问道：“那范老如今何在？”
范子聪回答道：“因为老爷子的心思大都在民生上，朝廷不满，于是便扶持徐师打压我们这一脉。他心灰意冷，不再管事了。”
李顺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位又是谁？”
他目光落在徐师右侧，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法袍朴素。
“那是魏师。”范子聪答道，“当年与我家老爷子交情深厚，两人理念接近，但魏师一直未曾表态支持哪一脉，如今是玄符司中少有的中立派。”
“他只收弟子，不管争斗。有任务他便接着做，若无上升意向，在他手下做事，倒也不错。”范子聪苦笑，“不过……他也不怎么抢人，基本都是等其他两脉分完人之后，剩下的才会归入到他手下。”
李顺安闻言，心中微动，望着那五位高坐台上的符师，不由得暗自感叹。
哪里都少不了派系纷争。玄符司里，亦是如此。
“所以，如今的韩华，可谓是风头无两。”范子聪继续说道。“就连徐师也都赞叹过他的天赋，认为他将来可成符师。这样的好苗子，早已被徐师预定了。”
“即使在玄符司中，他也有几分面子。和我范家，也不太对付。”
李顺安点了点头。
虽然之前便知道韩华被一位符师看重，可到如今才知道韩华的背景原来这么硬。
怪不得能将触犯营规的韩硕从玄符司里捞出来。
而在高台之上，徐师忽然轻笑了一声，感叹到：
“符匠大考，年年如此。也不知今年又能出现几个好苗子？”
“不管出现什么苗子，最后，不还是会来徐师您的手下？”徐师身边一位身穿紫纹法袍的男子说道。
他是徐师一脉的一位符师。
“制符营中，通过大考的学徒，谁不是抢着要加入我们这一脉？”另一位符师也附和道。
徐师笑了一下：“一切为了朝廷罢了，哪里分什么派系？你说对吗？向师？”
向师闻言轻抬眼眸，神情未动，淡淡回应：
“本都是为大衍尽忠，只是有些人分不清本末罢了。”
此言一出，场面一瞬寂然。
徐师眉头微挑，语气仍淡，却锋芒暗藏：
“我玄符司，吃皇粮，难道不该以朝廷利益为先？”
“莫非，大衍万民便不是大衍一部分了？民众方为大衍之基石。”向师语气清冷，回答道。
“我大衍王朝，为这些子民提供安身之所，为他们庇护一方，难道还不够吗？”
“哦？依你之言，非朝堂之需，皆为庸碌？”向师冷笑一声，眉宇间、露出几分寒意，“那民生之苦，灾年之雨，旱地之禾。我们便都视而不见？”
徐师目光顿冷，尚未开口，坐于另一侧的魏师轻轻抬手：
“好了，你们两脉争了二十年，口舌之利也争不出个对错来。”
他语气温和，轻声劝道：“符道本为天地之术，百姓用朝廷用，各有其道，何必分得如此死绝？”
向师眉头轻蹙，却未再言。
徐师哼了一声，仍不退让：
“正因玄符司肩负国用，才不可被稚气理想所累。这些民众，得我大衍护佑，理应感恩戴德才是。”
魏师轻轻一叹，低声道：“若无符助民安，哪来后方？世事并非只讲前线。”
“行了行了，都一把年纪了，还争得这般起劲。莫非要让这些小学徒们看了笑话？”
众人沉默片刻，徐师这才缓缓起身，环视全场，声如洪钟：
“今日符匠大考，试符一张，以灵性、强度、质量为评判标准。”
“前三百名，可得符匠之位，获封灵种，入玄符司！”
此言一出，场中哗然。
众多学徒屏息以待，这一刻，他们等了一整年甚至数年！
这不仅是一次考核，更是直接迈入天门的机会！
徐师朗声道：“大考，开始！”
随着他一声落下，试符台上阵纹猛然亮起，整个灵石广场灵气升腾，千道光柱冲天而起，昭示着这场一年一度的符道盛事，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