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白小七能感觉到它肌肉的颤抖。六个时辰的疾驰已经耗尽了这匹良驹的体力,汗水在它脖颈上凝结成盐霜,随着奔跑簌簌落下。
“再撑会儿,老伙计。“白小七俯身在马耳边低语,左手轻抚马鬃,这匹马是当年赢了天下第一面之后买的马,右手却紧握着腰间的长剑。这把青城派制式长剑是柳沉舟临别相赠,剑鞘上七颗铜钉排成北斗形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远处山道上,火把连成一条蜿蜒的长蛇。白小七眯起眼睛数了数——至少三十骑,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为首的骑手身形精瘦如鹞鹰,正是青龙帮副帮主铁手。此人四年前背叛张烈,如今已是青龙帮最狠辣的刽子手。
马匹突然一个踉跄,白小七当机立断,在岔路口猛拽缰绳转向羊肠小道。这条猎人小径是他三天前就勘察好的退路,最窄处仅容单人通行,正是以少敌多的绝佳战场。
山道越来越窄,两侧崖壁如刀削斧劈。白小七翻身下马,不舍的将马匹放走,从怀中取出那本《破风刀谱》——其实只是他誊抄的副本。他故意撕下记载着“回风拂柳“式的三页纸,让它们像落叶般飘落在小径中央。
“去吧。“他拍了拍马臀,看着这匹忠实的伙伴消失在夜色中,自己则纵身跃上路旁一棵老松。树冠上积着未化的雪,冰冷刺骨,却能让他的头脑保持清醒。
不到半刻钟,追兵已至。铁手抬手示意队伍停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纸页,贪婪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过。
“是《破风刀法》的秘要!“铁手的声音像钝刀刮骨,“那小子就在前面!“
“帮主,这地形...“刀疤脸副手刚开口就被打断。
“怕什么?“铁手从马鞍上解下一对精钢指虎套在手上,“当年他只是个毫无功夫的小乞丐,四年过去了,他也不过是个做面的厨子,真当自己是什么高手了?追!“
白小七屏住呼吸,数着经过树下的马蹄声。当最后一名骑手通过后,他像片落叶般轻轻飘落,向来路疾奔而去。腰间的山胡椒囊随着奔跑发出沙沙轻响——这是临行前白远道特意准备的,能提神醒脑,助长内力。
黎明时分,白小七潜入一座边境小镇。青石板路上还凝着霜花,早起的摊贩刚刚支起炉灶。他在马市挑了匹健壮的青骢马,又买了够三天吃的硬面饼和腌肉。
“听说了吗?'断魂刀'史一刀在襄阳现身了!“酒肆里传来粗犷的议论声。
“不是说二十年前就死在剑南了吗?据说是徒弟勾结魔教被魔教杀的“
“千真万确!我表兄亲眼所见,那老头一根拐杖就废了黑虎帮三十多个好手...“
白小七压低斗笠快步离开,心跳却不由加速。消息传得比预期还快,看来必须尽快甩开追兵折返。他摸了摸怀中的油纸包——里面是白远道亲笔写的《断魂刀意》注解。
连续三天的逃亡让白小七眼中布满血丝。山胡椒的辛辣在舌尖蔓延,刺激着他保持清醒。这三天里他换了四次马,绕了七次弯路,甚至故意在溪流中逆流而上三里地以消除踪迹。
第七日黄昏,襄阳的界碑终于出现在视野中。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中,一座青峰如利剑直插云霄——他居然兜兜转转又跑了回来。
正当他准备找地方休整时,背后突然传来破空声!白小七本能地侧身翻滚,一支黑羽箭擦着脸颊飞过,在腮边划出一道血痕。
“挺能兜圈子的,跑得也挺快啊,小乞丐。“铁手带着四名精锐从林间走出,指虎在夕阳下泛着血光,“可惜还是被我逮着了。“
白小七缓缓抽出长剑,剑身上的云纹在余晖中如同流动的火焰。他悄悄将一粒山胡椒压在舌下,辛辣感瞬间冲上鼻腔。
“铁手,“他故意提高声量,“张烈堂主待你不薄,你为何...“
“因为他挡了我的路!“铁手狞笑着亮出指虎,“就像你现在一样。“
话音未落,四名黑衣人同时出手!白小七剑走偏锋,回忆着白远道教他的“意“字诀。剑锋划过空气的轨迹,竟与老人揉面时手腕的弧度如出一辙。
“啊!“一名黑衣人捂着肩膀倒下。白小七的剑势越发凌厉,第二剑刺穿另一人的大腿。他能感觉到《养气诀》的紫气在经脉中奔涌,剑尖隐约泛起淡淡紫芒。
铁手脸色骤变,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颗黑丸砸向地面。“砰“的一声闷响,浓密的黑烟瞬间笼罩方圆十丈。
“小子,让你死个明白。“铁手的声音在烟雾中飘忽不定,“当年张烈也是这么死的,比杀鸡还简单...“
白小七屏住呼吸,却仍感到四肢发软。他咬破舌尖,借着剧痛保持清醒,同时摸向怀中那贴暗红色膏药——这是孙思邈留下的“醒神膏“。
烟雾中,白小七不再留手,他运起十层内力,他的身形突然变得飘忽不定。他施展出白远道亲授的独门步法,这套融合了揉面手法的挪移之术,在短距离内快若鬼魅。
“什么?!“铁手的惊呼刚出口,喉间已多了一道血线。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指虎当啷落地。
剩余的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白小七的剑光已如紫电穿云。三息之后,最后一个敌人捂着胸口倒下,眼中还凝固着惊恐。
白小七拄着剑大口喘息,眼前的黑雾越来越浓。迷药的毒性开始发作,他踉跄着向山林深处走去,却一脚踩空跌下山坡。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白家面馆。白远道在灶台前熬汤,白小八正和着面团,辣汤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老人转过头,那只残废的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醒醒!“
冰冷的山泉泼在脸上,白小七猛地睁开眼。一张陌生的面孔正俯视着他——是个背着药篓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杏眼里满是警惕。
“你是什么人,你是蜀山剑派的?“她指着白小七剑鞘上的七颗铜钉。
白小七勉强点头,喉间火烧般疼痛。
“算你运气好。“少女从药篓取出一株紫色草药,“我家爷爷跟蜀山剑派有旧,跟我走吧。“
远处的山巅,晨光正刺破云层。白小七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见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山谷轮廓。他紧紧攥住剑柄,任由少女搀扶着自己向那片光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