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鲁嚣张的吼叫如同破锣,狠狠砸碎了柴房内压抑的喘息和寂静。门板被拍得“哐哐”作响,灰尘簌簌落下。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凶狠,显然不是善茬。
陆离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疲惫瞬间被冰冷的杀机取代!体内灼热的“活劲儿”如同受到挑衅的奔马,轰然奔涌!虽然经脉被烈阳丹灼烧过的剧痛依旧清晰,但那股焚身蚀骨的阴寒魔气已被驱散,力量正以惊人的速度回归!皮肤下的古铜色光泽再次流转,胸前的暗红灼伤印记微微发烫。他单手撑地,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瞬间弹起!
对面的柳轻烟也挣扎着坐直身体,苍白的脸上寒霜密布。秋水寒长剑被她死死攥在手中,剑鞘之上凝结出薄薄的冰霜,虽然灵光黯淡,但那股属于剑修的凛冽寒意却瞬间弥漫开来!左臂伤口的剧痛和残留的虚弱感,被强烈的屈辱和愤怒压了下去。
霸刀门?黑石镇的地头蛇?趁火打劫的鬣狗!
陆离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扇不堪重负、随时可能被砸开的破旧木门。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门前。背后的烧火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棍身上那几道暗红的血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苏醒的凶兽睁开了眼眸,散发出内敛却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
门外的叫嚣和拍打声更加急促嚣张。
“妈的!聋了?!”
“再不开门,老子把门拆了,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那小娘皮细皮嫩肉的,正好给兄弟们泄泄火!哈哈!”
污言秽语伴随着下流的哄笑声,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门板。
陆离停在门前,左手缓缓抬起,按在了冰冷的门栓上。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深吸一口气,灼热的“活劲儿”在体内奔流,皮肤下的古铜色光泽如同熔岩般明亮了一瞬。胸口的灼伤印记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平静。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陆离从里面缓缓拉开。
门外狭窄肮脏的后巷里,堵着五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为首一人,身高体壮如同铁塔,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划到嘴角,如同趴着一条丑陋的蜈蚣。他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和虬结的肌肉,腰间挂着一柄厚重的鬼头大刀,刀柄上缠着油腻的布条。正是霸刀门在黑石镇的头目——人称“刀疤刘”!
他身后跟着四个喽啰,个个手持明晃晃的砍刀或铁尺,脸上带着残忍和贪婪的笑容,目光如同饿狼般在陆离身上扫视,最后贪婪地定格在陆离身后、倚着柴垛的柳轻烟身上,尤其是她清丽却苍白的脸庞和窈窕的身段。
“哟呵?还真敢开门?”刀疤刘看到陆离那布满血污、赤裸着精悍上身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带着浓浓的嘲弄,“小子,胆子不小啊?听说你们从鬼雾林爬出来,沾了魔气?啧啧,命挺硬,不过…遇上我们霸刀门,你的好运气到头了!”他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陆离胸前那大片暗红色的灼伤痕迹,又瞥了一眼他背后那根不起眼的黝黑烧火棍,眼中充满了轻蔑。
“东西留下,人滚。”陆离的声音嘶哑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堵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沉默的墙,将门内的柳轻烟牢牢护在身后。
“哈哈哈!”刀疤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狂笑,身后的喽啰也跟着哄笑起来。“让老子滚?小子,你他妈是不是被魔气熏傻了?”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贴到陆离面前,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气扑面而来,眼神凶狠如狼,“老子再说一遍!把值钱的东西!还有那小娘皮!乖乖交出来!否则…”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鬼头大刀,厚重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直指陆离的鼻尖,“老子就把你剁碎了喂狗!再当着你的面,好好‘照顾照顾’你后面那妞!”
“刘爷威武!”
“剁了他!”
“那妞归我!嘿嘿!”
喽啰们挥舞着兵器,兴奋地叫嚣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冰冷的刀锋几乎贴着鼻尖,刀疤刘身上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如同实质的压迫。陆离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那按在门框上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背后的烧火棍,棍身之上那几道暗红的血纹,极其隐晦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沉重如山岳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
“最后一次。”陆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金属摩擦般的冷硬,“滚。”
“找死!!”刀疤刘被陆离这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眼中凶光爆射!他不再废话,手腕一翻,厚重的鬼头大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力劈华山般,朝着陆离的肩膀狠狠剁下!刀风凛冽,显然是想先废掉陆离一条胳膊,再慢慢炮制!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江湖草莽特有的狠辣!寻常锻体武夫,硬接这一刀,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
陆离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反而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般微微一侧!那布满古铜色光泽、肌肉虬结的左肩,竟迎着那剁下的厚重刀锋,悍然撞了上去!
铛——!!!
一声刺耳到极点的金铁交鸣猛然炸响!火星四溅!
刀疤刘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感觉自己这一刀仿佛不是砍在血肉之躯上,而是劈在了一块万载玄铁之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反震之力沿着刀身狠狠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剧痛!沉重的鬼头大刀竟被硬生生弹开!
而陆离的左肩,古铜色的皮肤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渗出血珠的白痕!那层流转的光泽剧烈地明灭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如初!他眼中血光一闪!趁着刀疤刘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手臂被震得发麻的瞬间,蓄势已久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刀疤刘毫无防备的胸腹之间!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刀疤刘那壮硕如铁塔的身躯猛地一僵!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睛如同死鱼般凸出!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进他的脏腑!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庞大的身体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轰隆!
刀疤刘重重地砸在巷子对面冰冷的石墙上,又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他蜷缩着身体,口中喷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看是活不成了!
电光石火!一击毙命!
死寂!
整个后巷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刀疤刘濒死的抽搐声和污血涌出的“汩汩”声。
那四个前一秒还在叫嚣的喽啰,脸上的狞笑和贪婪瞬间被极致的恐惧所取代!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原地!他们看着老大那如同死狗般瘫在血泊里的惨状,又看看门口那个如同魔神般挺立、左肩只留下一道白痕、右拳还保持着轰出姿势的身影,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这他妈还是人吗?!用肩膀硬扛鬼头大刀?!一拳轰飞刀疤刘?!
“怪…怪物!”
“跑…跑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歇斯底里的恐惧爆发!四个喽啰如同受惊的兔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霸刀门、什么美人宝剑,转身就朝着巷口亡命奔逃!
然而,陆离怎么可能让他们走脱?!
“嗡——!!!”
一声低沉而狂暴的嗡鸣,如同凶兽的咆哮,猛地从陆离背后那根黝黑的烧火棍中爆发出来!棍身之上,那几道暗红的血纹骤然亮起刺目的血芒!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大牵引吸附之力的元磁力场,以棍头那点暗红斑痕为中心,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那四个亡命奔逃的身影!
锵!锵!锵!锵!
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瞬间响起!
那四个喽啰只感觉手中的砍刀、铁尺如同被无数无形的铁链死死缠住!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猛地传来!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赖以逞凶的兵器,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划着诡异的弧线,朝着陆离手中那根血芒暴涨的烧火棍棍头——疯狂地汇聚而去!
“我的刀!”
“鬼啊!”
喽啰们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器被那根诡异的黑棍吞噬!
嗤嗤嗤嗤——!!!
四件金属兵器如同乳燕归巢,瞬间贴上了烧火棍棍头那点疯狂闪烁的暗红斑痕!刺耳的腐蚀声猛然响起!那几件精铁打造的兵器,在接触到暗红斑痕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强酸熔炉!表面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化作一道道精纯的金属能量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涌入黝黑的棍身!
棍身之上,那几道暗红的血纹贪婪地吸收着涌入的能量,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变得更加复杂玄奥!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更加沉重的力量和无尽的凶戾!棍头那点暗红斑痕,颜色更加深邃,如同深渊魔瞳,隐隐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元磁之力波动!
短短两三个呼吸!
那四件精铁打造的兵器,如同经历了千年的风化腐朽,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和灵性,“哐啷啷”几声轻响,碎裂成一堆毫无价值的废铁碎片,散落在地!
吞噬完成!烧火棍的嗡鸣和血光瞬间收敛!但那股新生的、更加沉重的压迫感,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狭窄的后巷中!
那四个失去兵器的喽啰,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透,看向陆离和他手中那根诡异黑棍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如同看到了真正的魔神!
陆离缓缓转过身,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四个喽啰,又扫过巷口远处那些被惊动、正探头探脑、脸上写满惊骇的镇民。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嘶哑低沉,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巷子里炸开。
那四个喽啰如同听到了赦令,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朝着巷口亡命逃去,连回头看一眼刀疤刘尸体的勇气都没有。
陆离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回到柴房内。
柳轻烟依旧靠着柴垛,秋水寒横在膝上。她看着陆离走进来,看着他左肩上那道渗血的浅痕,看着他背后那根仿佛又沉重了几分的黝黑长棍,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深深的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陆离走到她面前,没有言语,只是伸出右手,那只刚刚一拳轰杀了刀疤刘、此刻却异常平稳的手掌。
柳轻烟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沉默了片刻,最终,那只没有受伤、却依旧冰冷的手,缓缓抬起,放在了陆离宽厚粗糙的掌心。
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和汗水的力量传来,将她稳稳地从冰冷的柴堆上拉起。
“此地…不能留了。”陆离松开手,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霸刀门死了头目,绝不会善罢甘休。黑石镇,已无立锥之地。
柳轻烟默默点头,将秋水寒重新挂在腰间。虽然左臂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残留的魔气隐患未除,但经过血藤根拔除和短暂的调息,行动已无大碍。她看了一眼门外刀疤刘那滩刺目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两人不再耽搁。陆离背起烧火棍,柳轻烟拄着长剑,一前一后,再次踏出了这间充满血腥和药味的柴房。
后巷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刀疤刘的尸体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污血浸透了身下的泥土。远处巷口,那些探头探脑的镇民看到两人出来,如同见了鬼魅般,瞬间缩回了脑袋,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后巷,死寂得如同坟场。
陆离和柳轻烟无视了地上的尸体和弥漫的血腥,脚步沉稳地穿过狭窄的后巷,重新踏入了黑石镇那弥漫着煤烟与铁锈气息的主街。
街道上依旧喧闹,但气氛却截然不同。当他们再次出现时,所有看到他们的镇民、摊贩,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瞬间噤声!恐惧!比之前更加强烈、更加赤裸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些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排斥和厌恶,而是充满了敬畏、恐惧、甚至…如同看待非人怪物的悚然!陆离一拳轰杀刀疤刘、那根黑棍瞬间吞噬四把兵器的景象,如同梦魇般烙印在每一个目击者的脑海里!霸刀门的人死了!而且死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诡异!
陆离面无表情,如同行走在无人之境。背后的烧火棍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棍身上那新生的、更加清晰的暗红血纹,在浑浊的空气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光泽。柳轻烟紧随其后,秋水寒剑鞘上的冰霜虽然淡薄,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两人沉默地穿过死寂的街道,走向黑石镇的西门。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惊恐地向两侧避让,留出一条宽阔而诡异的通道。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西门门洞的刹那。
“站住!”
一个冰冷、阴鸷、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城墙上方传来!
陆离和柳轻烟脚步同时一顿,霍然抬头!
只见西门那高达三丈、布满风沙痕迹的灰黑色石墙墙垛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材高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劲装,与霸刀门喽啰的嚣张打扮截然不同。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木讷,唯独一双眼睛,细长如刀锋,开阖之间精光四射,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阴冷和漠视生命的残酷。他双手抱臂,怀中斜抱着一柄连鞘长刀。
刀鞘古朴,没有任何装饰,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毫不起眼。但那刀柄却异常修长,缠绕着暗红色的布条,布条早已被汗水和血渍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油亮。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实质刀锋般的凌厉杀意,如同冰冷的寒流,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城门区域!
城墙下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墙头上那道身影。
“是…是‘刀狂’杜杀!”有人认出了那柄标志性的长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霸刀门坐镇黑石镇的…真正高手!他…他竟然亲自来了!”
杜杀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刮骨刀,缓缓扫过地上刀疤刘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又落在陆离身上,最后定格在他背后那根黝黑的烧火棍上。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愤怒或悲伤,只有一种如同打量猎物般的、纯粹的冰冷审视。
“杀我霸刀门的人?”杜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留下那根棍子,自断一臂,滚出黑石镇。或者…”他抱着长刀的手臂微微一动,那柄古朴长刀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毒蛇苏醒,“…把命留下。”
冰冷的杀机,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锁定了城门洞下的陆离和柳轻烟!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