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返回卡特彼勒岛的三位神明的阻止下停止。
性情大变的威尔逊几乎是毫不停留地率领部队登上那艘已残破不堪的飞艇,返回斯维登大陆。
其他远征兵团见状,同样将这本就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吞进肚子里,返回各自驻地为返程做起准备。
波拿马收回了赠予温斯顿的那1/2神格,据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似乎是冥冥中有个神圣而至高无上的指引。
脱离神格的过程倒是并不痛苦,只不过从神明再次变回凡人,这种感觉让温斯顿有些奇怪。
他继续追问关于调查世界真相的事,可波拿马不愿多谈。
“你们...去哪儿了?”
看着返回庄园波拿马,古德里安上前询问温斯顿道。
他的脸色好了很多,在温斯顿的提醒下,威尔逊在离开前专门治疗好了他。
“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以后从今以后,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就只是个皇帝了!”
温斯顿仔细思索着,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却如他所说,那一段离开卡特彼勒岛期间所发生事情的记忆仿佛消失了一般。
“什么意思?只是个皇帝?”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原本就是皇帝,只不过现在更加的...纯粹!仅此而已,对了,关于布鲁士先生的爵位?”
“趁着刚才威尔逊给我治疗的间隙,我专门问了他,他的意思是,收回之前的成命!并且,专门差遣我代表他赴蒙德莱市进行授勋!”
“感谢您的慷慨!”
温斯顿闻言,神情复杂地看了正忙碌打扫收拾装备的蒙德莱人们。
将他们都带回去,这是布鲁士最大的愿望,他做到了。
这名指挥官拥有这个世间的一切美德,勤勉、善良、谦逊、识大体...
然而这些在命运面前并不值一提。
“那些被你们家族那位异化体控制的士兵们怎么办?”
古德里安指了指那艘公然挂着基辛格家族的舰船,那些丧失意识的士兵们已经重新回到了那艘船上。
“我可管不了那位异化体,据说这位先生的眼睛里只有我父亲。好了放松些,远征已经结束了!蒙德莱市见!”
“蒙德莱市见!”
此时,新历233年12月1日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自卡特彼勒岛的东部的海平面上升起,无浪,东北风,蒙德莱号再次启程,载着全体幸存下来的蒙德莱人返回他们的故乡。
这支部队出征时的人数是1154人,再返航时还剩余983人,如此高的生还率,哪怕很多神明兵团都无法做到。
可怪事却在这值得庆祝的时刻发生了。
事实上从第一天开始就陆续有人开始失眠。
在航行的第15天时,这种情况变得无法遏制。
这些战士们开始瑟瑟发抖,整夜整夜到处游荡,咆哮着说些没人能听懂的胡话,更有甚者甚至会将武器朝向战友们。
为此,塞萨尔不得不收缴了这些士兵们的武器,并加强了日夜操练的强度,可却依旧无济于事。
精疲力尽的士兵们会从睡梦中醒来,整夜睁着猩红的眼睛,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觉。
“指挥官!就是这样,情况很严重,也很棘手!”
塞萨尔冲着低头伏案的温斯顿说道。
自登船以来,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创作着。
“放松些!这都是正常现象,还记得在第二战区时,那些撤退时发生异化的士兵么?”
温斯顿说着,皱眉将稿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地上。
他当然知道这些战士们发生了什么——战争创伤后遗症。
这是这个世界里的平民们唯一可能得上的心理疾病,也像他上一世一样极少有人关注。
更要命的是,这里并没有成体系的心理治疗系统。
“可他们异化的原因是丢失了信仰,而我们的战士们却都是平民。”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我们的战士们也不知道为何而战,这点尤其是在布鲁士死后体现的更加明显了。这样吧,今天晚上你把他们都召集起来,到甲板上来!”
塞萨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执行他的命令。
晚上8点,蒙德莱号周围的海面出奇的平静,明月将万物照耀成了银白色,海风徐徐,让先前躁动的蒙德莱人恢复了些许平静。
“指挥官到,敬礼!”
塞萨尔的军令声下,战士们同一时间立正。
“好了放松些!远征结束了!”
温斯顿准时出现在了甲板之上,说着上船以来他最常说的话。
他穿回常服,剃掉了刻意蓄起的胡子,手里还捧着一盏蜡烛。
战士们面面相觑,丝毫不知道温斯顿在干什么。
经过接近半年的相处,这名睿智的指挥官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全体战士们的信赖与认可。
可当他再次穿上那件白色的衬衫时,人们仿佛又看到了布鲁克大街上,那个整天神神叨叨的疯子作家。
“今天来是想打个广告!诸位都知道,我很穷,但总归是有些关于文学上的天赋和才华,写的东西又都会被尼日列夫家族所征收,所以我让哥白尼求着他父亲保留了一部作品的出版权,今天来念给你们听听,如果觉得有意思的话,届时可以到我的管家,你们的参谋长塞萨尔先生处购买!”
人群中登时爆发出了一声哄笑,气氛也随之变得缓和。
这便是温斯顿想要达到的效果,消除上下级的认知,从而将他们从战场上真正的拉回来。
“可在那之前,我想问诸位一个问题,接下来你们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我先来说吧!我要去旅行!威尔逊陛下已经解除了对我的禁足令,我得去瞧瞧斯维登大陆的每个角落!但在那之前,我得攒点钱,所以接下来,还请各位光顾了!”
说着,他竟然一本正经地给众人鞠了一躬。
这下大家完全放松了一下,点起分发来的蜡烛,畅想着自己未来的生活。
农夫、渔民、铁匠、孩子、丈夫、哥哥、弟弟。
他们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会再是战士。
“好了好了!现在得给你们听听我的作品了!”
温斯顿来到船舷处,将背影留给那些带着笑容的战士们。
“这首作品同样也是给布鲁士的,它的名字叫——牺牲、自由和新生。”
“世人不会注意,也不会长久记住我们在这里说的话,然而他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所做过的事,哪怕我们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也不知道那些人因何而牺牲。可布鲁士以及那些战士们并不会白白牺牲!因为,我们还记得他们,并且,将带着他们回家!”
散发着莹莹绿光的海藻群飘来,在蒙德莱号周围扎堆,可蒙德莱号却没有停下,缓慢但坚实地朝着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