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面离开蒙德莱市时，人们都要经过一片静谧而深幽的巨衫树林。
参天的巨木世代拔地而起，为这片贫瘠的土地带来绿荫与庇护。
可鲜有人知道，这些魁梧的植物巨兽为了获取养分，往往会用自身的躯干吸引雷击，以此来引发火灾，杀死树荫之下的其他生物。
“怎么还不来？再磨蹭下去就要打雷了！”
金黄色的蒸汽马车内，瓦妮萨冷淡的声音响起。
“注意警戒！异化体进入视野！5级信徒以下者屏蔽听力！”
浑厚的警戒声划破夜空，队列中2/3的人员从腰间掏出金属状的小塞子戴进耳朵里。
一名满身镣铐的瘦削金发男子步履蹒跚地从城里走来，身旁负责押送的，正是凯瑟琳先前带来开道的4名骑兵。
“我说，这阵仗可真大！”
男人用手极力抬起沉重的枷锁揉了揉鼻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哥白尼·尼日列夫，二阶段异化体，所犯罪行：杀人、食尸，刑罚：死刑，以切片方式执行。犯人，对此是否有异议？”
波尼亚骑在马上，极力克制颤抖的声音向哥白尼说道。
“是这么回事儿。我说，你们这帮歌伎，你们都能把掠夺我的神力粉饰得如此高尚，怎么不把诉状编成旋律唱出来？”
哥白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顺带调侃了众人几句。
“虽然无关紧要，但按照程序，说出你来这里的理由！”
“我闻到了一个有趣的气味！你能想象么？在蒙德莱市，这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地方！”
哥白尼说着，神经质般不断抽动鼻头，面露贪婪之色，宛如饿极了的鬣狗。
“哥白尼？我记得小时候我们曾一起偷偷溜进你父亲的书房，对着那满书柜的图书一看就是一天。”
此时，金黄色的马车里传来了凯瑟琳的声音。
“竟然是你！凯瑟琳！我记得你身上的气味也很有趣，可和这里的相比差远了！”
“放心吧，我会尽量让你过得好受一些。”
“哈哈哈！好受？小百灵鸟儿！还有什么比被家族唾弃更让人难受的？”
“唉...我没想到克制如你，也会放开对神力的约束。”
凯瑟琳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唏嘘。
“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你就会发现，那感觉真tm的爽！”
哥白尼张狂地笑着，眼角竟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那个气味，你找到他了么？”
“...切，绕这么半天原来关心的是这个。放心吧，他被你们保护得很好，吃掉的那些人都没有关于他的记忆。”
“那就好！我们走吧，离开这穷乡下。”
凯瑟琳的声音瞬间变得冷漠。
天空漆黑一片，空气燥热而潮湿，乌云之上看不见丝毫月亮和星星的痕迹，只听得到阵阵闷雷的声音。
“等等，在那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问你，凯瑟琳，这是我仅剩的一点权力了，不是么？”
哥白尼却在此时开口说道。
“说吧，快一点！”
这次回话的却是瓦妮萨，想来是傲慢的凯瑟琳并不愿与这位阶下囚多费口舌。
“凯瑟琳，你就不想要清醒么？我是说在枯燥且没有意义的练习与静坐时，在背诵那该死的顺位约束时，在参加那些虚伪而无趣的晚宴时，就没有一刻想要清醒的么？”
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包括瓦妮萨在内的所有人都自觉地带上了耳塞。
无论这个答案是什么，都不是他们应该听到的！
“...我不知道。”
帷帘之后，凯瑟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或许在来到蒙德莱市之前，她能坚定地驳斥这个言论，并给出一个自信的答复。可在来到这里以后，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回答我！你必须回答！你想要清醒么？”
哥白尼声嘶力竭地不断重复着那个问题，手脚并用想要爬到那架金黄色的马车跟前，却被守卫死死压倒在地上。
他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污泥，但眼神却猩红而狂热，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劈得天空骤亮，直直落到众人身旁的巨杉树上。
“想要！我想要！这个回答你满意了么？”
车厢内的声音同样变得声嘶力竭起来。
“噫哈哈哈哈哈！父亲，你听到了么？到最后都是一样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那个气味让你改变的，对不对？”
哥白尼躺在地上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先前的雷击穿过一颗巨衫的身体，震得树皮燃烧脱落。
燃烧的树皮点燃树下枯枝，很快便引起了熊熊烈火，照亮哥白尼癫狂的脸。
凯瑟琳的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出温斯顿那同样瘦削的身影，愈发感到有些烦躁，语气生硬地说道。
“你只有一个问题的权力，是时候跟我回去接受审判了！”
“看来那个气味确实不同寻常！抱歉，有件事情我骗了你，我找到了那个气味，或者说，那个气味找到了我！”
蓦的一道深灰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升起，将身上的枷锁尽数迸碎。
“警报！异化体挣脱束缚！全员做好战斗准备！”
负责压制的骑士被哥白尼震开，用凄厉的嗓音预警，却只觉得胸口一痛，低头看去，一只白皙却满是污泥的手同时从4人的胸膛穿过，手里攥着他们各自仍在跳动的心脏。
竟然进阶了！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渐渐失去了光泽，直扑扑倒在了地上。
“这么说你和他结盟了？该死的！他就不怕万劫不复么？”
凯瑟琳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心虚。
“各取所需罢了，唉，癫狂者的器官始终是那么没有滋味，走了哦，凯瑟琳妹妹！接下来的善后还要多麻烦你了，噫哈哈哈哈哈！”
“气味还不够，等成熟了，我再来把你吃掉！”
数以万计的年月过去，人类早已记不得远征和神明，但温斯顿和哥白尼的初次见面依旧在世间广为流传。
不过无论哪个版本的故事，哪种记传形式，都不会讲述在接下来半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