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华山一条路,要上玉女峰,非过苍龙岭与金锁关不可。
二十名日月教精锐在前,簇拥着几个正道掌门抬着秦伟邦的虎皮交椅,不紧不慢地踏上山道。
他们身后,是一千多黑道绿林。
“岳不群!”
一个黑道头目扯着嗓子喊道,“秦长老仁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滚下来……”
“轰隆隆!”
巨响打断了他的叫嚣。
秦伟邦脸色一变,身形暴起,一掌拍在虎皮交椅的扶手上,整个人借力向后倒飞出去。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那巨石带着千钧之势从天而降,把那虎皮交椅砸个粉碎。
那几个抬轿的正道掌门却秦伟邦本事,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巨石继续飞着,砸在山道上,又翻滚着撞向后续的人群。
摔下崖的惨叫声、骨裂声、怒骂声响成一片。
不等他们回过神,第二块,第三块巨石接踵而至。
秦伟邦在数十丈外站定,看着狼狈不堪的一干教众匪类。
“岳不群!你这伪君子!有种就滚下来与老夫真刀真枪打一场!用滚石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山上的华山弟子听了,不少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谁说五岳剑派就是用剑的。
当我们拿起石头,就有魔教长老要倒霉!
山下的叫骂持续了半晌,见山上毫无动静,秦伟邦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猛地一挥手,止住众人的聒噪,运足内力,声音如惊雷般在山谷间炸响:
“岳不群!你若再不下来,老夫便亲自带人下山,将这华山脚下所有村镇,屠个鸡犬不留!”
玉女峰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师傅!不能上当!”梁发急忙开口,
“魔教中人毫无诚信,若是下去,他们也必不会放过百姓!届时我等失去地利,便是自投罗网!”
“梁师兄说得对!”施戴子也附和道,
“他们就是想逼我们下去!”
史登达更是面无人色,连连点头:
“对对对!万万不可!守住!一定要守住!”
何不同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眺望着山下的村落轮廓,那里有炊烟袅袅升起。
“梁发,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很平静,
“就这么下去,我们一定会死,百姓也大概率会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我们若是不下去呢?”
“秦伟邦会当着整个陕西武林的面,屠尽山下的百姓。而我华山派,所谓的五岳剑派,只能在这山上眼睁睁地看着。”
何不同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弄,
“然后呢?等我们靠着这天险,等来了左盟主的援兵,解了围。”
“可陕西地界上那些小门小派,地方上的豪绅官吏,他们会怎么选?是选一个连自己都保不周全的华山,还是选一个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的日月神教?”
何不同走到崖边,指着山下的广袤土地。
“人心一散,我华山派在陕西的根就断了。一个没了根的门派,就算人还活着,跟灭亡了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堵门屠杀,杀的是百姓,诛的是我华山派的心。”
何不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杀人诛心,这招他熟。
“可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他回过身,神色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仿佛刚才那番剖心之言并非出自他口。
“我要下山。”
“师傅!”
令狐冲与众弟子齐声惊呼。
“岳掌门不可下山!”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劳德诺。
何不同目光一凝:“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劳德诺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要吐尽多年的郁结,
“装了这么多年,真的累。”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劳德诺伸手入怀,摸索半天,掏出一物,抖开来,赫然是一面令旗。
“五岳令旗!”施戴子失声惊呼。
劳德诺手持令旗,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奉嵩山左盟主令!华山派上下,固守天险,任何人不得出战,违令者以叛盟论处!”
所有人都震惊了,劳德诺,居然是卧底。
何不同皱皱眉头:“你什么时候……”
“我的师傅一直是左掌门。”劳德诺说道。
何不同摇摇头,这个左冷禅,对阴谋真是执着。
劳德诺见众人神色大变,将令旗在摇了摇。
“家师飞鸽传书,让我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华山,尤其是岳掌门的性命。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
劳德诺将令旗塞到何不同手中说道:
“现在好了,令旗在此,咱们是奉五岳盟主之命按兵不动,不是见死不救。这口黑锅,师尊替华山背了?”
突然,何不同动了。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劳德诺就被点了穴位。
“既然这是你们嵩山派的人,就劳烦史贤侄领回吧。”
他看向一脸震惊的史登达,“华山山高林密,你们赶紧去找藏身地吧!”
待史登达等人扛着劳德诺离开后。
何不同才开口:
“为师是说过,就这么下去我们和山下百姓都必死无疑,可为师几时说过,要就这么下去?”
说罢,他开始下达一系列安排。
话分两头,山下的秦伟邦等得心焦,眼看半个时辰过去,山上依旧毫无动静,他正要下令让手下准备下山大开杀戒。
就在这时,何不同的声音突然从峰顶传来,声音不大,却借着内力送遍了整个山谷。
“秦长老息怒!”
那声音清朗平和,听不出半分火气。
“方才乃是劣徒无知,不懂待客之道,冒犯了长老仙威,还望长老海涵。可否请长老宽限一个时辰,容晚辈处置好门中事务,再备上一份薄礼,为长老接风洗尘。”
秦伟邦一愣,随即得意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岳不群,你这伪君子总算把头从乌龟壳神出来了吗!”
他捋着胡须,朗声道:“礼物倒是不必了!我神教东方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你若真心悔过,自缚双手,随我去黑木崖叩见教主,教主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未必不能饶你一条狗命!”
“秦长老,这礼物你看了一定满意。我们在这山上又跑不了,你就等一个时辰有又何妨!”
秦伟邦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好!老夫就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老夫要亲眼看着你华山满门,跪在此地,恭迎老夫上山!”
一个时辰后,金锁关下的山道上,终于有了动静。
秦伟邦眯起眼睛,只见何不同一袭青衫,神色平静,负手而下。
在他身后,令狐冲、劳德诺、梁发、施戴子、高根明、陆大有、英白罗等十名华山弟子,排成两列,缓步跟随。人人面色肃然,不带一丝惧色。
山风吹过,衣袂飘飘,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萧杀之意。
秦伟邦冷笑一声,心想这岳不群倒是会装腔作势,死到临头了还想摆谱。
他正要开口讥讽,却忽然注意到了那些弟子手里的东西。
那十个弟子,每人手中都郑重地捧着一件物事。
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书信降表。
一人手里,捧着一件兵器。
令狐冲捧着两把巨斧。
梁发捧着一对黑沉沉的判官笔。
施戴子捧着一柄满是狼牙的三尖两刃刀。
……
“秦长老,”何不同走到近前,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秦伟邦一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在下要送您的礼物,是一份泼天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