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伟邦眼中精光一闪,对何不同这句“泼天的功劳”显然是半信半疑。
但他身后的那些绿林黑道,却早已没了耐性。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瞅着令狐冲手里的两把大斧,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我当是什么宝贝!就这两把破斧子?刃口都卷了,拿去劈柴都嫌钝!”
“就是!”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跟着起哄,一双贼眼在华山派众人身上滴溜溜地转,
“岳掌门,你也太抠门了!没金没银,拿几件破烂兵器就想糊弄咱们秦长老?”
这起哄声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一千多号人顿时鼓噪起来。
“岳掌门还不如把宁女侠,和那宝贝女儿,岳灵珊献给秦长老,不比这堆破铜烂铁强?”
“要我说,女人算什么!”
另一个声音怪里怪气地响起,
“他那个大弟子令狐冲,那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献给长老,岂不是一桩美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哄笑。
“你们这群俗人!”一个头目一副卓尔不群的样子,
“什么庸脂俗粉、黄口小儿,有什么好!快把劳德诺叫出来伺候大爷!”
周围手下立刻决定就地再找个新头领。
山道上,一片乌烟瘴气。
只有秦伟邦,从始至终,视线都死死地盯在那十件兵器上,脸上的表情从轻蔑,到惊疑,最后化为一片凝重。
他根本没理会身后的聒噪,而是迈前一步,低声问道:
“岳不群,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不同仿佛没听见山下那些污言秽语,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
“这些,确是百年前,贵教十位长老攻上华山时,所持的神兵。”
“你!”秦伟邦瞳孔猛地一缩。
他当然猜得到!这些兵器的形制,与教中秘录里记载的,一般无二!
“长老莫急。”何不同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黄纸,
“兵器只是引子,在下要献给长老的,是十位长老留在石洞中的遗刻!”
他缓缓展开那张纸。
那是一副拓印下来的时候文字。
笔迹狂放潦草,力透纸背,字里行间充满了不甘与癫狂。
秦伟邦的目光落在纸上,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只见那拓片上写着几句谶语:
霸业未竟,身陷樊笼。
弥留之际,乃见明尊。
一甲子后,降世凡尘。
龙潜于渊,起于微寒。
代彼任氏,飞龙在天。
日出长胜,神教大昌。
万宗俯首,日月永辉!
秦伟邦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明尊?
那不是为了哄骗那些不识字的底层教众,从明教那里抄来的么?
教中稍有地位之人,谁不知道这是假的。
可后面那几句,日出长胜,可不就是“东方不败”!
这谶语居然是说东方教主是明尊降世?
“岳掌门,”秦伟邦说道,“这是什么。”
“贵教当年的十长老遗言!”
秦伟邦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死死盯着岳不群手中的那张纸,又看了看那十件兵器。
难道……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绝伦,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难道真的有明尊?
十长老真的在弥留之际看到明尊,得到了预言?
不对不对不对,神教长老都好好活着没被雷劈死,说明明尊肯定是假的。
所以这谶语也是假的!
假的!
这绝对是伪造的!
可这世上,有一个人,最希望这谶语是真的!
那就是当今教主,东方不败!
教主是如何取代任我行上位的,教中老人,谁心里没数?
那手段,绝不光彩,说是篡位夺权也不为过!教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可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始终是悬在教主头顶的一根刺!
但眼前这张纸……这首谶语……
这份“功劳”,哪里是泼天,简直是要捅破天!
自己若是把这份“圣物”带回黑木崖,教主他老人家一高兴,自己岂不是能在教中再上一个台阶?
秦伟邦几乎可以预见,只要此人归顺圣教,凭着这份揣摩上意、无中生有的通天本事,必定会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再说这岳不群的卖相,虽然年近六十,可眼前这人,瞧着也就四十出头。
面皮白净,颏下五绺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添了几分儒雅。
那双眼睛里更藏着一闪而逝的精光。
活脱脱一个养气有成的儒侠!
这人要是真归顺神教,有这份心机和卖相。
保不齐教主就想换换口味了!
唉,还得是读书人。自己要是有这本事,教主还轮得到姓杨的?
起码他比杨莲亭老得慢!
保鲜。
这样的人物,只能结交,万万不可得罪!
“岳掌门……”他往前凑了半步,身后的喧哗似乎都远去了,“此物……可保真?”
“秦长老,此物与十位长老的神兵,同出一洞,埋藏近百年。若非机缘巧合,恐怕还要再等上百年,才能重见天日。”
秦伟邦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信了,或者说,他愿意信。
“我信。”他转回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我信它是真的。”
他顿了顿,又朝何不同挪了寸许,几乎是贴着耳朵说话。
“只是……岳掌门,你看……能不能让它,更真一点?”
“秦长老,就一个时辰,已经很真了!”
秦伟邦点点头,确实,一个时辰已经够真了。
“岳掌门,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秦伟邦深吸一口气,“你看我这气质适合当光明右使么?”
何不同脸上的笑容不变:“给我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足够其他正道驰援华山了。
可惜,秦伟邦不傻。
“那算了,你收拾收拾跟我上黑木崖面见教主,有这份东西我保你以后荣华富贵!”
秦伟邦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岳不群一拂衣袖:“不去,这点没得谈。”
秦伟邦冷笑起来:
“岳掌门,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可以把你和你的徒弟们全杀了,这些东西,一样是我的。
何不同闻言,只是侧过身,看了一眼旁边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只要一松手,”他声音平静,
“这些东西就都掉进山谷里了。谁也别想找到。”
秦伟邦脸色一沉:
“那老夫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继续奉教主之命,平了你华山满门。”
何不同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秦长老,你不好奇我那二弟子劳德诺,去了何处?”
秦伟邦心里咯噔一下。
“只要你敢动手,”何不同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立刻飞鸽传书,让人到江湖上四处宣扬。就说你秦长老,为了一己私欲,导致十长老死前留下的谶语被毁了。”
他顿了顿,看着秦伟邦瞬间铁青的脸,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他也会把这谶语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告诉所有人。”
秦伟邦脸色一僵。
这谶语内容是说东方教主乃明尊降世。
真要因为秦伟邦被毁了,那在旁人眼里秦伟邦想干什么?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不同看着他这副憋屈的样子,笑笑说道:
“长老若觉得气不顺,心里这口气出不来,在下这儿还有一样东西,可以一并送你,包你满意。”
“还可以把十位长老的骨灰,交给您带回去。”
何不同语气肃穆,
“让众长老落叶归根,也让这谶语,更加真实。”
“你真的找到了十长老的遗骸?”
“秦长老,谶语还能再真一点,可这十位长老的遗骸,已经没法再真了。”
“就在山上一处那石洞之中,不信,我带您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