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昊的鞋跟碾过浮桥最后一截青石板时，那道低语突然清晰得像是有人贴着他后颈呼吸：“小心，那里藏着的不只是力量……还有诅咒。”
他脚步微顿，喉结滚动，仿佛有一缕寒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
鸿蒙空间在识海深处翻涌，像是某种本能的预警。
空气里隐隐有电流般的震颤，让他指尖发麻。
身后雷虎的喘息声近在咫尺，可回头望去，雷虎正弯腰扯下衣角绑扎腿上的伤口，血珠顺着小腿滴在浮桥缝隙里，哪有半分说话的模样？
“幻听？”叶昊抿紧嘴唇，舌尖尝到一丝干涩的金属味。
废墟外的风卷着金属焦味灌进鼻腔，他想起冷霜最后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也是这样的腥气——那姑娘倒下前攥着他衣角的手，凉得像块冰，指尖还残留着她指甲划破他袖口的触感。
“嗡——”
青铜巨门的符文突然泛起红光，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灼热的硫磺气息。
叶昊的指尖刚触到门扉，一层雾状屏障便裹住他的手臂，触感像泡在温泉里的蛛丝，带着奇异的黏腻，又如千万只细小触手在他皮肤上游走。
残魂老人的声音紧跟着炸响在识海：“血脉试炼场，非本族者入则形神俱灭！”
“本族？”叶昊瞳孔微缩。
他想起父母墓碑下那半块刻着“太初”二字的青铜碎片，想起幼年流落街头时总做的怪梦——梦里有金鳞巨龙盘绕的宫殿，有个穿玄色冕服的男人摸着他的头说“吾族最后的火种”。
那时他能闻到宫殿中燃烧香木的味道，感受到男人掌心传来的温度，真实得不像梦境。
门扉在他掌心自动裂开缝隙。
黑暗如活物般涌出，裹着他的身体往里拽，夹杂着腐朽与潮湿的气息。
叶昊踉跄着栽进门内，耳畔传来雷虎的喊叫声，却像是隔着千层厚的棉被，模糊又遥远。
灰暗空间里，腐烂的垃圾味先涌了上来，混着铁锈与雨水的酸味。
那是他十二岁的夏天。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他蜷缩在巷口的破纸箱里，看着三个染着绿毛的混混把父母按在地上。
父亲的眼镜碎在泥水里，母亲的金镯子被扯断，红绳缠在混混手腕上晃荡。
混混的皮靴踹在父亲肋骨上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赔钱！说好了这个月交保护费！”混混怒吼，“你儿子不是挺能跑吗？让他来求我啊？”
画面里的小叶昊突然从纸箱里冲出来，膝盖磕在碎石上渗出血，他抓着混混的裤脚哭喊：“别打了！我去捡废品！我去卖血！求你们……”
“你真的已经摆脱了那个软弱的自己吗？”
阴冷的声音钻进耳朵，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叶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望着画面里鼻涕眼泪糊满脸的自己，喉咙里泛起铁锈味——那是他永远不愿回忆的伤疤，是藏在骨子里的屈辱。
“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
他怒吼着冲向幻境。
拳头穿过混混的幻影时，灰雾突然凝结成实体。
那混混转身露出狞笑，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面门——这一次，叶昊没有躲。
“咔嚓！”
骨裂声混着幻境破碎的脆响，在他耳边炸开。
叶昊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着灰雾如被风吹散的纸片，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洞穴。
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他却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原来你想看的，是我敢不敢直面过去？”
下一刻，他坠入一片温热的黑暗。
灵气浓郁得像液态水银，在鼻腔里凝成小水珠，甚至能听见它们在肺泡间流动的细微声响。
叶昊伸手接住一滴，指尖刚触到便被烫得缩回——这不是普通灵气，是灵脉本源，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
洞穴中央，一头透明的灵兽正盘卧。
它没有具体形态，却让叶昊想起古籍里记载的“灵魄兽”，专门守护上古灵脉的无智生灵。
它的存在仿佛只是空气的扭曲，却又让人感到沉重的压迫。
灵兽的“眼睛”突然转向他，透明的身体泛起涟漪，像是在发出警告。
“沟通？”叶昊尝试用鸿蒙空间的波动传递善意。
灵魄兽的涟漪却愈发剧烈，竟张开无形的“口”咬向他咽喉。
“那就别怪我了。”叶昊眯起眼。
识海深处的鸿蒙湖突然翻涌，湖底那枚流转着七色光的灵核迸发出吸力。
灵魄兽的透明身体被扯得变形，灵脉本源如银河倒灌，顺着他的毛孔钻入体内。
“轰！”
鸿蒙湖底传来脆响。
叶昊眼前闪过无数金色纹路，第八层灵核结构在吞噬中彻底稳固，第九层“本源吞噬”的光门缓缓开启。
他能清晰感觉到，现在的自己，连高阶修士的本命法宝都能吞噬分解——只要对方实力不超过他三个大境界。
“叶昊！你以为你是唯一的天命之人？”
暴喝声撕裂灵脉空间。
雷虎手持雷光长矛破墙而入，矛尖凝聚的雷球有拳头大小，滋滋作响的电弧在他手臂上烙出焦痕。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
叶昊瞳孔骤缩——雷虎的双眼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哪还有之前并肩作战的冷静？
“雷虎？你疯了？”叶昊侧身避开长矛，袖口被雷芒撕开一道焦黑的口子，火焰般的疼痛瞬间蔓延。
“疯的是你！”雷虎的声音像被扭曲过，带着双重音调，“复苏者总部早该杀了你！什么先天道体，不过是……”
话音未落，他手腕翻转，长矛刺向叶昊心口。
这一击快如闪电，叶昊甚至来不及调动鸿蒙空间，只能本能地抬臂格挡。
雷矛刺穿他的小臂，鲜血溅在雷虎脸上，却让后者的眼神更疯狂。
“够了！”叶昊低吼。
鸿蒙空间在体外展开，形成半透明的光罩。
雷芒触及光罩的瞬间便被吞噬，连雷虎身上的雷光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泄。
他踉跄后退，长矛“当啷”落地，这才露出惊恐之色：“我……我刚才怎么了？”
“被什么东西操控了。”叶昊扯下衣角缠住伤口，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留下几点猩红，“这里的试炼场，不止考验我。”
雷虎的脸瞬间惨白。
他捡起长矛后退两步，喉结滚动：“对不住……我刚才好像看见……看见你杀了冷霜。”
叶昊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雷虎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冷霜倒下时，那姑娘眼睛都没闭上，盯着他的方向，像是有话没说完。
那一刻她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快走。”叶昊攥紧受伤的手臂，“这里的危险超出我们想象。”
可话音刚落，残魂老人的声音便如重锤般砸下：“你已通过两关，但最后一关……是你无法承受的。”
叶昊的识海泛起金光。
老人的残魂虚影浮现，他的表情不再是之前的神秘，而是罕见的凝重：“太初帝族，你可知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当年封印鸿蒙本源的，正是你的祖先。而你，是这一脉最后的幸存者。”
“轰——”
排斥之力如浪潮般涌来。
叶昊被撞得倒飞出去，撞碎数道石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抹掉嘴角的血，抬头望去，青铜巨门正在缓缓闭合，门后深处，一道金色锁链正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存在在拼命挣扎。
“等等！”
叶昊踉跄着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
他的手掌拍在屏障上，突然感到掌心一阵灼烧。
摊开手，一道金色纹路正从指根蔓延至手腕，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印记，泛着令人心悸的光。
“这是……”
“太初血脉的觉醒印记。”残魂老人的声音逐渐微弱，“记住，你父母的死，冷霜的牺牲，都与百年前的‘太初计划’有关……”
话音戛然而止。
叶昊望着闭合的巨门，耳边重新响起废墟外的风声。
雷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脸色苍白如纸，长矛无力地垂在脚边。
“走。”叶昊扯了扯雷虎的衣袖，“回现实。”
两人穿过浮桥时，叶昊的掌心始终火辣辣地疼。
他低头看着那道金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纹路里蠢蠢欲动，像是被封印了百年的野兽，终于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千里外的高楼顶端，周浩然捏碎了手中的望远镜。
屏幕上的基因比对数据刺得他眼睛生疼——99.99%的匹配度，与百年前“太初计划”实验体的基因序列完全吻合。
“最后的实验体……”他摸出老烟杆，却怎么也点不着火，“当年那些老东西说实验体全毁了，原来……原来藏得这么深。”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混沌废墟的方向，那道金色光带再次浮现，像是某种召唤，又像是某种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