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洞前,朱浣纱小脸煞白,脚步虚浮,恍若风烛残年。
出洞后,红光满面,脚步轻盈,活力十足,冷若冰霜。
郑兆安的情况,也变好了许多,身体暖洋洋的。
浙江杭州的四月下旬,穿着棉袄,终于觉得有点热。
“我付出了那么多,你不得补偿我一些?”
郑兆安觉得自己吃亏了,想要补偿。
“小雨把你卖给我,五颗万两白银丹药,你找她补偿去。”
朱浣纱摇摇头,否决道。
这本就是交易的一部分,至于帮郑兆安去看名次,她都没要报酬。
不过,人的关系一旦纠缠在一起,就是一笔糊涂账,算不清的。
你差我一点,我多你一点,男女互补,反而和谐。
“她把我卖了,还卖了五万两白银,我就值五万两?”
郑兆安听闻此言,顿时火冒三丈。
随便清点一下他的资产,也远远不止这些。
床下的黄金,已经超过十万两。
折算成白银,那就是百万两。
盐引钱庄吸储速度下降,但已经超过五百万两白银。
还有运河边的织厂,不说地皮价值几何。
单是织厂运转起来,又是一只下金丹的母鸡。
再加上身为布政使的儿子,按照郑兆安对自身的估值,至少千万两白银以上。
然而,仅仅是几日前,崔红雨就把他卖了,而且只卖了五万两白银!
哪怕是卖五万两黄金,郑兆安都不觉得被贱卖。
唯独五万两白银,他不能接受。
回到厢房,郑兆安看到了盘坐运功的小雨。
他很想摇醒她,质问她,为什么只卖了五万两。
卖这个动作,郑兆安是理解的。
只要价格合适,除了信念,没什么不能交易的。
无底线之人,信仰也可以出卖。
但是这个价格,他很不满意。
一旁的春桃,坐在窗口下,缝补着衣服。
针头钝了,就在头发上划两下,继续缝补。
郑兆安压住怒气,走到书桌旁,将书桌整理了一下。
府试考过了,那接下来,便是为院试做准备。
不对,郑兆安想起来,朱浣纱说他是府元,这是府试第一名呀。
若是遇到提学御史,他可以定“保送”的。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接着是迫不及待的声音:
“二少爷,老爷请您速速回去!”
钱禄的声音满是喜悦。
考过县试,是童生,可穿青衿,有见官不跪的特权。
过了府试,便是儒学生员,拥有免徭役、享廪米的特权。
“春桃收拾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郑兆安听到钱禄的话,长叹一声,说道。
临走前,郑兆安还去了一趟飞来峰,找到朱浣纱。
她坐在竹制茅屋中,阅读佛经。
“我要回去了,你也要离开了吧?”
郑兆安特意来告别的。
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到这里。
郑兆安有点感伤,可他将这点情绪仔细隐藏,没有透露出半分。
如果那是一个梦,那也是朱浣纱与他,用心编制的一个美丽梦境。
这和郑兆安的单相思不同,有身体的接触,情感的互动。
只是,郑兆安讷于表达情感。
一个理工男,核心标签便是直男。
“暂时不会离开,至少要把院试考完。”
朱浣纱头也不抬,言语冷冷,摇摇头道。
如果说,郑兆安是直男,那么朱浣纱就是一个冷女。
一个不解风情,一个没有风情。
“谢谢你!”
郑兆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如梦。
“谢我什么?”
朱浣纱抬头看了郑兆安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经书上。
郑兆安见她一脸严肃,恍若那真是梦,梦醒了,她什么也没记住。
“没什么,我是来告别的,估计很久不来灵隐寺了。”
郑兆安心里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他还小,只能将这些压下来。
在没有能力给她幸福之前,那就放手让她自由寻找幸福。
“你还欠我一次。”
朱浣纱没看郑兆安,着重提醒道。
“有需要,随时喊我!”
郑兆安作揖,大踏步离去。
朱浣纱挥挥手,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佛经。
她记得,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提及而已。
待到郑兆安走远,朱浣纱再也忍不住,泪水如珠。
她想出口挽留,但要强的性格,让她说不出口。
走吧,走吧,修行本就是独行之路。
逆天改命,又有几人能成功?
算上郑兆安,也不超过两手之数。
待郑兆安告别完毕,小雨已经等在马车旁。
“醒了?”
郑兆安平静道。
“可惜了。”
小雨上下打量郑兆安一番,叹息道。
坐进马车内,郑兆安质问小雨,为何把他卖得那么便宜。
小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郑兆安,在韫光洞中,发生了什么。
“就亲亲摸摸?”
小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还要什么?”
郑兆安不懂,他是真不懂。
“这亏大了!”
小雨懊恼道。
“你进去,你都十八岁了,成年了,该干一些成年人的事情呀!”
小雨说完,郑兆安立马羞红了脸。
“不,不好吧?”
郑兆安结巴道。
“哼,你不把生米做成熟饭,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雨戳着郑兆安的脑袋,想要把他戳开窍。
明明早慧,明明机智,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呢?
好在还有一次机会,小雨微微眯眼。
她得想办法,让下次机会提前到。
若是将这件事考虑进去,小雨收了五颗万两白银丹药,似乎不亏。
车马声粼粼,郑兆安望着窗外发呆。
这是朱浣纱很喜欢做的事情,将脑袋放空。
没有任何思绪,不想任何事情,就让时间在眼前流走。
看似是浪费时间,实则就是浪费时间。
并不是每分每秒,都要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情。
而那些有意义的事情,往往需要这样无意义的时间来衬托。
只要是自己的时间,任意支配。
回到府上,张灯结彩,庭院中摆满酒席。
而作为本场筵席的主角,郑兆安,紧赶慢赶,终于赶回来了。
上次没有大摆宴席,那是郑兆安不想弄。
郑泌昌该收的礼物,一份也没少。
如今过了府试,可比县试要重要许多。
而且还第一名的府元,有保送资格。
郑泌昌大手一会儿,筵席摆起来。
这相当于,郑兆安提前锁定了秀才的身份。
以郑泌昌的能力,可以为他保驾护航到乡试,也就是到举人阶段。
到了会试,他的影响力就微乎其微了。
至于殿试,他能影响当今圣上?
根本不可能!
不过,这些事情可以暂时不考虑。
郑兆安才八岁,要想参加乡试,至少要沉淀三五年。
宴会上,郑兆安跟在郑泌昌身后,像宝贝一样,被拉出来展示。
直到有一桌,郑兆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同龄人:沈砚冰。
他是跟着父亲过来赴宴的,坐在角落里。
其父沈一石身着麻布,简单朴素。
身材高瘦,和沈砚冰站在一起,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趁着他们敬酒喝酒,郑兆安见沈砚冰使眼色,于是主动靠过去。
“王戎小姐找了快一个月了。”
沈砚冰耳语道。
“她是谁?找我干什么?”
郑兆安反问道。
“你忘了,西湖撞船,有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沈砚冰提醒道。
“有点印象,怎么了?”
郑兆安是真的忘了此事。
就像这么久,他都没去江南织造局,去看看两位小妾。
“她要还衣服呀。”
沈砚冰无语,但贵人多忘事,他也理解。
“你能联系她么,明日西湖泛舟,顺便还衣服。”
郑兆安想了想,决定道。
也该去江南织造局走一遭了,看看干爹,看看二妾。
重要的是,他的走私生意,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