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以往,福船要把敌人放近。
佛朗机炮的有效射程,只有一里路。
可命中率感人,无限接近于零。
只能将对方放得更近,才能显著提高命中率。
然而,装炮速度慢,让其杀伤力继续削弱。
有经验的倭寇,控制好速度,甚至能在两炮的间隙,快速躲过。
他们的目标是货船,躲过福船,杀人夺船,就能把货船开走。
而在福船上的大明水师,只能看着干瞪眼。
有些凶恶的倭寇,甚至会快速接近,要想抢夺其他辅助战船。
有过几次成功经历后,福船不敢去搭救。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袍被杀,船被夺走。
而换上大明炮,四里开外,就可以放炮。
但基于有限的观察瞄准,击中的概率和中彩票没区别。
可这将大大拓展,他们的有效进攻距离。
将倭寇放到两里以内,命中率就能提高到两成。
随着倭寇快艇越来越近,大明炮的命中率也就越高。
当距离拉近到一里,命中率接近五成。
而且有了炮手象限仪,调整瞄准的时间减少,命中率持续提高。
随着大明炮喷出浓浓白烟,又是实心弹丸打出,准确命中。
数艘倭寇快艇被击中,跟随前辈,葬身鱼腹。
短短时间,发起抢劫冲锋的快艇,就损失五分之一。
后方响起敲锣声,快艇上的倭寇如蒙大赦。
纷纷调转船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脱离战场,冲入来时的芦苇荡。
打退倭寇,福船兵丁发出欢呼。
他们拥抱举高高地庆祝,这是难得的战斗胜利。
同样,这也是庆幸,没有像往常那样,被倭寇随意劫掠。
老兵们历数上船以来大大小小战役,取胜者,寥寥无几。
管队更沉稳一些,因为是单方面攻击,他们的损失很小。
有些旧兵,害怕倭寇尿裤子,黄汤洒了一地。
反而让自己滑倒,摔伤了胳膊。
管队让番邦手统计弹药消耗,其他人各司其职。
一场遭遇战,弹药库存就下降了三分之一。
主要是旧兵害怕,很远就开始放炮。
这些起到威慑作用的炮弹,浪费极多,但管队也没好办法。
只能向总船旗舰打令旗,要求补充弹药。
战斗的时候,能将炮弹打出去,那已经是勇敢的兵丁了。
吓得尿裤子,瘫在地上装死的,也不少。
听说俞大猷、戚继光在台州训练新兵,不知道效果如何。
若是新兵战斗力更强,管队也想遣散旧兵,招募新兵。
张鲸接到下面的报告,心想刚刚确实打得热闹。
炮声隆隆,江水涛涛,吓得他都不敢走出船舱。
好在大明水师值得依靠,否则他可能像丝绸一样被劫掠走。
然而热闹背后的代价,就是弹药消耗过快。
于是他便派一艘福船返航,回到杭州府,索要弹药。
郑泌昌接到命令,人懵了。
这不是刚走么,欢送的鞭炮炸纸还没清扫哩。
可库存已经空了,郑泌昌一时间也拿不出来。
只能陪笑,稳住对方,央求宽限一点时间。
转身将更多铁匠调配过来,制造炮弹。
父亲忙着督造炮弹,郑兆安则在为院试做准备。
理论上,他已经“保送”。
但郑兆安想加一层保险,故而没有沉迷于吃喝玩乐。
而是继续坐在书桌前,认真备考。
小芸和小烟,她们也在认真准备,月考要来了。
除此之外,他的心法练习也要告停一段落了。
“怎么停了?”
郑兆安扎好马步,感受为微乎其微的感觉,问道。
“不是我停了,而是你的火候差不多了。”
小雨抚摸着郑兆安的后背,光滑如玉。
接着,她抬起手来,轻轻打了一掌。
按说,应该会立马出现一个红手印。
可郑兆安感觉像是被春风拂过一般,后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接下来,你要做的是,便是手掐子午诀,离火点印堂。”
小雨决定道。
不等小雨开讲,二管家钱禄匆匆赶来。
端午之后,雨季过去,天气越来越热。
傍晚时分,彩霞满天。
钱禄身着透气短衫,但还是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父亲相招?”
郑兆安见到钱禄这般,似乎猜到了什么。
然而,钱禄摇摇头,是夫人周氏要郑兆安过去。
郑兆安猜错了,随之心里升起疑惑,母亲这是要干什么?
他询问钱禄,后者摇摇头,表示也不知道是何事。
不过,他却一股脑儿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二少爷。
就在刚才,金钗找到他,本以为是快乐时光,没想到是亲子时光。
然而,分开前,金钗还是给了钱禄一点好处,让他香了一口。
郑兆安跟在钱禄身后,离开东二院,向着第三进走去。
来到周氏房前,郑兆安没有贸然进入。
儿大避母,郑兆安知礼守礼。
反观他的哥哥和弟弟,两人正在绕着桌子玩捉猫猫。
郑兆宁追逐郑兆康,两者跑得满头大汗。
自穿越过来,郑兆安记得,他便是和春桃一起生活。
而春桃被买来照顾郑兆安,也不过是两年前,郑泌昌调任浙江布政使。
对于母亲周氏的感觉,除了疏远,没有其他感觉。
这种疏离感,自他穿越过来,第一眼看到周氏,便产生了。
回想他刚从水里捞出来,开始出现癔症。
大夫看过后用药,将癔症压制下去了。
郑兆安躺在床上,周氏过来看望他。
她居高临下,甚至不愿意坐到他的床边。
那个眼神,除了厌弃,郑兆安还察觉到了一丝失望。
他一直希望那是他的错觉,可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让郑兆安逐渐笃定一点,那一丝失望,是她实在藏不住,才显露出来的。
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周氏为何对他有疏离感了。
郑兆安体弱,是自娘胎里带来的。
在古代,生产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大事。
而郑兆安体位不正,差点让周氏难产死掉。
这或许就是,周氏不喜欢郑兆安的最初原因吧。
因为郑兆安体弱,需要人照顾。
按说周氏随嫁八个丫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照顾郑兆安。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当时郑泌昌熬了几年知县,后调任知州。
郑兆安偏偏生在调任期间。
舟车劳顿,让周氏落下不少月子病。
这一笔账,也记在了郑兆安的头上。
那时候,郑泌昌还是清廉的,依靠俸禄过活。
然而,就他那点银子,别说养活一大家子。
能把自己的花销抹平,那就不错了。
周氏不断变卖嫁妆,才把日子撑下来。
最难的时候,只能喝白粥就咸菜。
周氏没有抱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她千挑万选的结果。
可这一肚子怨气,又该撒向何处?
于是还在襁褓中的郑兆安,变成了郑家虚耗鬼。
在生他之前,家里富足,生活有奔头。
可生下他,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一件件,一桩桩,让周氏对郑兆安的态度越来越差。
也是见到家里如此困难,郑泌昌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以前多清廉,真的开始收贿受贿,就会有多疯狂。
倒不是穷怕了,而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发奋读书,科举做官,得到的不是更好的生活,那还有什么意义?
后来,他孤注一掷,花了大价钱,搭上了罗龙文这条线。
果然,不出郑泌昌所料,他很快升职,就任浙江布政使。
“是安儿么,进来吧!”
周氏听到了郑兆安的声音,将他喊进里屋。
郑兆康已经十一岁了,还和周氏睡在一个房间里。
除非老爷来了兴致,否则也不会把他与三子郑兆宁抱到隔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