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寿离开后,朱棣又琢磨着这个新妹夫。
对比之下,这小子虽然没有什么功劳和担当,但陈瑄这件事办得好,办得妙。
既然允了陈瑄为赵家奔走,当然要有奖赐。
褒奖陈瑄,就是褒奖实心用事之臣,而非投机侥幸之臣。
另外,薛禄不是说幼军最好要有个勋臣为主帅吗?
他的心思朱棣明白,但他的功劳还不够。
但陈瑄是率水师归降他这个正统的人。如今这个节骨眼,再让他统帅幼军的话,也是告诉众臣谁为正统。
另外,陈瑄早年也是随侍蓝玉征讨过的。幼军底子是府军前卫,与蓝玉有这等渊源如今还能做永乐朝的伯爵,那自然是不附逆的结果。
那小子请一个媒人,不光帮他自己化解恩怨,还把朱棣选寒微出身驸马的用意发挥到了这种程度。
如今三个儿子已经几乎是公开打擂台。朱棣虽然不喜欢老大,却也知道换不得。
但怎么在不伤害老二老三的前提下让所有人的心都定下来?
再从勋贵人家找这个妹夫,只会被一些人又认为是倾向老二或老三。
这才是朱棣觉得他不只有小聪明,又觉得用驸马身份拘束住他更好的原因。
年纪轻轻的,不得了啊。
赵辉家里,郑远捷看平江伯府拿钱出来心急不已:“驸马爷,世子说得对,您现在急用钱……”
连平江伯世子都尊称驸马爷,他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称呼赵辉了。
“行,郑千总,说好的一百两我还是先借着。”
“我带了一共二百两,驸马爷。”
赵辉哭笑不得:“郑千总这是存心让我多欠些?实在不必如此。袭职以来承蒙照顾,我自会记在心里。”
郑远捷顿时放心下来,呵呵笑着招呼平江伯世子。
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啊,幸亏赵辉今天开口向他借钱。
关于后面的大典准备,赵辉和陈佐商量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等皇帝下旨让陈瑄回来。
而这边家宴没有结束,前院的宋掌柜已经来敲门了。
消息转眼就传遍,他虽然知道自己东家断然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新的驸马,但他毕竟还是不能擅自做主。
可随后就有宫里太监到他店里,指明说有封信请他交给广平侯,宋掌柜吓得魂都快没了。
他带着房契敲门,赵辉让罗威和他好好商量,该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赵辉也不必得罪广平侯,谁让这么凑巧呢?
赵家门口仍是门庭若市,不断有人提着礼物前来拜访。
赵辉一律谢绝,只说旨意未下,不敢收礼,以免皇帝恼怒另选他人。
赵家不远处,骆雪在家里哭得伤心至极。
“算了,雪儿。辉哥儿本就是千户老爷,咱们高攀不了。现在又做了驸马爷,你还是听娘的话,过了年选个听话的姑爷入赘吧。”
骆雪闻言只是泪如雨下。
一种投喂了这么多年肉养得好好的心上人被别人抢了的无力。
“娘……可是……可是我只喜欢辉哥哥啊!”
“哎呀你这死丫头,你喜欢有什么用?他现在是驸马爷了!”
“哇……”骆雪听不得驸马爷三个字。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在皇帝那里挂了号,朱棣还对赵辉有允诺。
现在于他而言当然只是她的一腔情意彻底没结果了。
赵辉模样俊俏,虽然不是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却也是这南京城一些少女的梦。
如今一朝被选为驸马都尉,这一夜,附近不知多少见过他的适龄少女暗自神伤。
并不熟知历史细节的赵辉根本不知道这就是他注定的际遇,但他这一通操作却更得朱棣认可,也让仍在宫里的小公主心生好感。
虽然他百般推辞说了很多混账话,但待嫁的少女却很满意。
不论朱棣为她选了谁,难道真能由她挑选?
少女心里的期望是只盼自己不要像其他姐姐一样,年纪轻轻就开始守寡。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是个公主,不用经历那么多。
现在有了个深知凶险胆小如鼠的驸马,她觉得将来兴许真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另外……他模样确实好俊,也会说俏皮话。
“公主,您想什么呢?”一起长大的侍女挤眉弄眼地问。
“没想什么!”她顿时看过去,“风晴,你留心些,要是定好了府里的内臣和女官就先告诉我。”
“殿下,我是雨暗!”那个被她看的侍女走近了些,“公主,您那天真的看清驸马长什么样了吗?”
公主瞪了她一眼,在另外一个方向的侍女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留心的?府里女官当然就是许……”
她话音未落,一个严肃的声音已经在外头响起:“公主殿下,该听讲了!”
年轻的公主神情一慌:“这就来!”
如果是她,出身低微的驸马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皇兄给她选了个很“孬”的驸马恐怕还不够,会给公主府选很严厉的内臣和女官,要不然怎么好有借口让其他公主府收敛?
两个侍女陪着公主一起到了外面,那个板着脸的女官开了口:“今日要开始对公主殿下讲大婚之后公主府内君臣之礼了!先是别居……”
赵辉这个准驸马随后也每天到皇城里听讲。
除了大婚典仪流程需要熟悉、演练,也有在婚后需要遵守的规矩。
他越发苦恼:知道驸马憋屈,可没说要这么憋屈啊!
怪不得广平侯纳妾也是偷偷纳。
“公公是说,大婚之后公主和我要分居内外府。”
“不错,君臣有别。”
“晨请,夜辞,出禀,回报。每日都得先在内府外请见,得允肯才见公主?”
“当然,礼不可废。”
“要立身侍奉公主用膳,受赐才得食?”
“正是,举案齐眉。”
赵辉如今补课,知道举案齐眉这典故原指妻子给丈夫送饭时把托盘举得跟眉毛一样高,以表示尊敬。
好,现在反过来了。
他深呼吸平复心情:那不成跪着要软饭的了?
Judy他就是强抢民男!
老子要是娶了骆雪,绝对被捧在手心。
想着那公主“凶巴巴”的一眼,赵辉现在怀疑自己可能是自我感觉良好了些。
也许她就是刁蛮的。
“驸马爷可还有疑?”那教他礼仪的司礼监太监问道,“驸马爷还是牢记于心为好。等大婚仪注定了下来,礼部那边还要考较驸马爷礼仪是否熟记于心。万岁爷爷怕驸马爷出错,这才命小的先为驸马爷讲解清楚。”
“这位公公,若公主府内都是恪守君臣之礼,那如果公主恼我了,是随公主心意责罚我吗?”赵辉问紧要的。
“驸马爷敬的君是天家,公主殿下虽代天家受驸马爷礼敬,却也是驸马爷之妻,公主殿下倒不好随心意责罚驸马爷。”
“原来如此。”赵辉略微放心一点。
“但若是驸马爷失礼或令公主殿下委屈,责罚驸马爷的就是宗人府或陛下了。”
“……”赵辉心塞,“那再问一句。府内只有君臣之礼吗?公公既说我和公主也是夫妻,那夫妻之礼呢?”
小太监一本正经地说道:“驸马爷和公主殿下夫妻之礼,只在敦伦。”
“啊?”
小太监可能比较单纯,有些羞涩地直白解释:“床上是夫妻,此外皆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