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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些,三月的风还未褪尽冷意,街头的玉兰已悄然绽放。

苏黎的孕期进入第七个月,行动虽略显笨拙,但气色却比早先更加红润。她的日常逐渐被婴儿房的布置、母婴课程的直播、还有系统测试记录所填满。生活像一架缓缓运转的时钟,每一滴秒针都因多了一个小生命的期许而更富韵律。

沈砚舟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家庭共情辅助系统”的二期迭代上。这一次,他计划将“预情绪感应”能力与家庭群体动态整合,从而让父母、祖父母、伴侣等角色在共情数据中建立更加自然的响应链路。

他将这一系统命名为“同感星”。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苏黎好奇地问。

“因为每一个家庭成员就像宇宙中的星体,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个轨道,但只要有同频的重力,就不会相互脱离。”他解释道。

“那我是什么星?”

沈砚舟认真思考了一下:“你是重力最大的那颗。”

苏黎笑出声:“你这是说我胖了?”

“我是说你重要。”他正色回答,眼神温柔,手指轻轻抚过她的侧脸。

她没有再笑,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喧嚣,没有公式,没有理论,只有彼此掌心传递的温度。

这段日子里,他们的家中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类情绪实验室”,但又远比任何数据更温暖。

每天早晨,苏黎会在笔记本上记录胎动次数;午后,她会站在阳台上晒半小时太阳,听一会儿钢琴曲;晚上,他们会打开“同感星”的界面,看彼此今天情绪流线的起伏。

有时候,沈砚舟的情绪曲线会在某个瞬间骤降。

“你怎么了?”她问。

“白天处理了一份儿童孤独障碍研究数据,有个六岁的小孩说,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在宇宙里飘着的瓶子。”

苏黎听了,低头沉默:“所以我们要继续做这个系统,不只是为了我们自己。”

沈砚舟点头:“是,也为了每一个孤独的星球。”

四月初的一天夜里,北城忽然迎来一场暴雨。

窗外雷声隆隆,闪电划过天际,将整个城市照得明明灭灭。苏黎被惊醒,躺在床上迟迟未能入睡。她不怕雷,却从小对“突然”的声音有种难以言喻的排斥,那种宛如打破安宁的尖锐感,总会让她本能地不安。

“睡不着?”沈砚舟翻身靠近她,语气低缓。

“嗯。”

“我给你讲点故事吧。”

“什么故事?”

“我们的故事。”

苏黎眨了眨眼睛,侧耳倾听。

“那年你第一次进实验室,穿着一件浅灰色风衣,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冷得像山上的霜。我记得我跟你打了第一声招呼,你只回了两个字:‘你好’。”

苏黎轻笑了一声:“你那时候的头发太乱,像通了电,我以为你是搞硬件的,不想理你。”

“结果你还是跟我争了半学期的实验主导权。”

“因为你一开始太霸道。”

“你后来不也在项目书上偷偷加了我名字?”

“我只是承认你确实做得不错。”

沈砚舟靠得更近了些,声音像一杯温热牛奶:“后来你感冒,项目延期,我偷偷给你煲了姜汤。”

“我以为那是我室友做的。”

“我故意没说。”

苏黎低笑:“你那时就那么喜欢我了?”

“从第一眼开始。”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环住了他。

雨还在下,雷声渐远,但她心中的风暴已然平息。

那一夜,她睡得很沉,梦见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躺在他们布置好的婴儿床里,咿呀咿呀地笑着,而他们就站在床边,牵着彼此的手,一起笑。

而第二天醒来,她也笑了。

随着预产期逐渐临近,苏黎开始请假在家安胎,沈砚舟也主动调整了工作安排,每天下午三点以后不再接受会议或项目对接,把所有时间都留给她和那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

这种“退场”式的生活让他们第一次真正过上了“慢节奏”的日子。

早餐不再是速食麦片,而是现磨豆浆配煎鸡蛋;午后阳光洒进客厅,他们会一起拼一副五百块的星空拼图;夜晚,他们读育儿书、分享童年记忆,偶尔也翻翻当年写给彼此的邮件和纸条。

“你大学时写给我的信还留着吗?”苏黎某日突然问。

“当然。”沈砚舟起身,从书架最顶层的资料箱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一封封信件,有信纸泛黄的,有带着玫瑰香味的,有写在实验报告背面的,还有一封贴着“只许婚后开启”的标签。

苏黎指着那封笑着问:“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打开了?”

“我觉得可以。”

他们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厚厚的信,纸张折痕处微微泛白,却没有任何破损。

信是沈砚舟写的,开头是这样: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已经一起走了很远。”

>“我希望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依旧爱你,也希望你看到它的时候还愿意爱我。”

>“如果生活给了我们很多风雨,我愿是你雨中的伞,风中的墙。”

苏黎眼眶发热:“你写这个的时候,我们还在冷战。”

“因为冷战那晚,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以后没有你,任何争论都没意义。”

“所以你提前道歉了?”

“算是吧。”他轻轻抱住她,“也算是一种求生欲。”

那晚,他们一起把旧信整理好,又合上木盒重新放回书架。

苏黎说:“我希望以后我们也能写信给孩子,写他长大之前看不懂的事。”

“比如?”

“比如爱情,比如原谅,比如共情。”

沈砚舟认真地点头:“那我们从他出生第一天起就写,每年一封。”

“他十八岁就能收到十八封信。”

“像一颗颗星星一样,点亮他未来每一个夜晚。”

六月初,夏至未至,北城的空气已开始有些闷热。

苏黎的产检安排得比以往更为频繁,每次检查前夜,她都睡得不太安稳,总会做些模糊而不确定的梦,梦里的场景常常在医院与实验室之间交错。

“你在担心什么?”检查回来那天,沈砚舟看着她明显疲倦的眼神,忍不住问。

“怕控制不好情绪,对宝宝不好。”苏黎望着他,“怕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强大。”

沈砚舟握住她的手,语气平静:“你已经够强大了,不用再用力过头。”

“可我也不想变成一个脆弱的妈妈。”

“脆弱不是缺点,而是一种诚实。”

她愣了一下。

“就像‘共情’从来不意味着永远坚强,而是允许自己被理解。”他接着说,“包括你,也需要被理解。”

那一刻,苏黎忽然有点想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终于有人懂得,她的“坚强”只是因为太久没有别的选择。

孕三十二周那天,苏黎在厨房切水果时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刀差点落地。

沈砚舟赶过来扶住她,语气明显紧张:“是不是血压又低了?”

苏黎缓缓点头:“我没休息好。”

当天傍晚,两人便一同前往医院,医生建议她提前住院观察,并安排了一系列胎位监测和营养支持计划。

医院病房窗外是整齐的法桐树,阳光穿过树影洒落在床沿,柔和却带着夏天的温度。

苏黎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

沈砚舟在一旁处理远程会议,时不时抬头看看她是否需要水或毛毯。

“你会不会因为我住院耽误工作?”她突然问。

“我从没觉得你耽误过我什么。”他笑了笑,“反而是你成全了我全部的坚持。”

“可是现在什么都要你照顾。”

“这不是照顾,这是陪伴。”他合上电脑,“而且你忘了,我是重来一世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这辈子,早就选定了要一直在你身边。”

这话说完,窗外忽然一阵风起,一片尚未完全变色的叶子飘落窗台。

苏黎伸手接住那片叶子,忽然笑了。

“那我就再努力一把,不让你担心。”

住院的第八天,夜色微凉,病房走廊的灯光泛着淡黄,苏黎一时睡不着,抱着毯子坐在窗前。

她望着远处城市灯火闪烁的楼群,一种恍如隔世的情绪悄悄攀上心头。

这些年来,她从学生、研究员、系统工程师,再到如今即将成为母亲,她一直走在不同角色的转换线上,从未真正停下来问过自己:我幸福吗?

但现在,她终于能肯定地回答:“是的。”

因为她身边始终站着沈砚舟。

他陪她熬过论文焦虑,陪她推翻系统版本,陪她熬夜看小区老人的共情数据,也陪她在这一刻静静数着肚子里生命的每一次胎动。

他没有说过什么伟大的誓言,却用每一个细节证明了:爱情从不只是轰轰烈烈的浪漫,它更是漫长生活中那一次次主动靠近的选择。

凌晨一点,苏黎终于倦意袭来。她轻声躺回床上,而沈砚舟像往常一样轻轻帮她盖好被子,手掌在她额头停留片刻。

“你还没睡?”她迷迷糊糊问。

“你睡了,我才安心。”

“你太操心了。”

“我愿意。”

她闭上眼,轻轻呢喃:“沈砚舟,谢谢你选择了我。”

“其实是你先选的我。”他低笑,“你不记得了,大一军训第一天,是你递了水给我。”

“我早忘了。”

“但我记得。”他将那句话说得格外轻,却像烙印。

这一夜,他们睡得格外安稳。

而第二天早上,医生推门而入,面带笑意:“胎动稳定、胎位良好,各项指标都正常。再观察几天,咱们就可以迎接小朋友了。”

苏黎松了口气,沈砚舟也笑得温柔。

“你准备好做爸爸了吗?”她问。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两个轮回。”

几天后,他们顺利出院,迎着盛夏的晨光回到那个被他们共同构筑起来的家。

门上挂着早前他们准备好的那块小木牌:

>“家,是我们彼此归来的方向。”

屋内布满阳光,空气里弥漫着柚子精油的清香,一切都那么安静,却充满了即将改变的张力。

他们站在客厅中央,望着彼此。

“苏黎。”

“嗯?”

“我们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曾经最羡慕的那种人?”

她想了想,点头:“是啊。”

他们终于在平凡的日子里学会了热烈去爱,也终于懂得,在风雨之间,怎样紧紧相依。

出院的第二天一早,沈砚舟便拉着苏黎去了附近的孕婴店。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苏黎站在货架前,小声嘀咕,“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

“没有。”他低头拿起一款进口的奶瓶认真看标签,“只是提前做点准备。”

他们一路从初生婴儿服、睡袋、奶瓶、消毒锅、安抚巾、婴儿车,一样一样地挑选。每一样都精挑细选,每一个颜色都小声讨论。

“我从没见你这么认真地对待日常生活。”苏黎笑道。

“因为以前我只在实验室认真,现在我在生活里也想做第一名。”

“你这是用科研精神在做奶粉功课。”

“对啊,要养一个未来可能改变世界的人,当然要从数据最优解开始。”

苏黎低头笑了,眼角藏不住柔光。

回到家后,沈砚舟又像拆快递一样,把所有东西分类、整理、编号。他甚至用一个专属App建立了“宝宝物资使用计划表”,上面清清楚楚地列着每件物品的用途、清洗周期、替换频率和备用方案。

“你给他的人生都建了开局攻略。”苏黎调侃。

“那你要不要写一份《如何做一个不焦虑的新手妈妈》的手册?”

“可以叫《和丈夫一起成为菜鸟父母》。”

他们边收拾边笑,生活第一次变得像游戏,又像舞台剧中两人扮演的剧本,一句句对白温柔地拼凑出未来。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一切已经稳稳展开之时,一场意外打破了这段宁静。

那天下午,苏黎去社区健康中心例行做产前心理咨询,途中经过社区广场,正好遇上系统情绪预警提示音响起——有人在情绪共鸣系统中提交了高压指数级别的求助信号。

她立刻查看,定位显示:信号源来自广场东侧的长椅,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性,系统标签提示“孤独等级4、应激反应2、丧偶未恢复”。

她立即联系沈砚舟,而他正在附近试运行“同感星”的公开测试。

五分钟后,二人同时赶到现场。

那位女士正低头坐在长椅上,手中攥着一封医院信函。她显然刚哭过,神情恍惚。苏黎蹲下轻声问:“您好,我是社区情绪系统志愿员,需要帮忙吗?”

女人抬头望着她,眼里写满了“你是谁”“你能理解我吗”这样的质疑。

苏黎没有继续逼问,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块温热的面包,递了过去:“您中午吃过了吗?”

女人迟疑片刻,接过。

沈砚舟也不说话,只是把“同感星”小程序界面打开,调成简洁模式,屏幕上只有两行字:

>“此刻的你,想要被听见,还是想要安静?”

女人看了一眼,手指颤颤地按了“听见”。

于是他们陪她走完那段难以启齿的独处——原来她的丈夫刚确诊脑癌,女儿在国外未能归国,她一个人承受了几乎所有的惊恐与不安。

他们不是心理医生,但“共情”不需要资质,而只需要真诚地在场。

那天之后,这位女士主动注册了“同感星”老年人版本,并成为首批社区共情响应者之一。

苏黎回到家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沈砚舟将晚饭端到她面前:“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这个系统真的成熟,它会成为很多人生命中的转折点。”

“你在担心它承载不起那么多情绪?”

“不是,我是担心我自己是否能承受。”

“你已经在承受了,而且你做得很好。”

苏黎侧头望着他,轻声说:“有你陪我,我就不怕。”

那晚,他们决定提前召开一次“同感星”社区共创发布会,邀请周围几位系统试用者、母婴群体志愿者以及部分社会心理专家参与,做一次小型但诚意十足的展示。

发布会当天,他们站在灯光温暖的小舞台上,一人负责讲解数据模型,一人负责叙述真实故事。

最后的尾声部分,苏黎向所有人展示了她手机里的那封“十八年亲笔信”的模板。

>“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在风暴中找一盏灯,而这封信、这个系统、这段陪伴,都是我们彼此生命里的灯塔。”

会场里响起长时间的掌声。

发布会结束后,苏黎靠在后台幕布后闭上眼,沈砚舟轻轻揽住她。

“你累了吗?”

“有一点。”

“但你笑得比我看到过的任何一次都真。”

她点点头:“我觉得,我们好像真的,走到了那个我们梦里见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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