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阳光不再炽烈,风中带着微微湿润的凉意。
这是苏黎出月子后第一次带宝宝外出。她坐在婴儿车后,动作小心翼翼,而沈砚舟则推着婴儿车,走在她身边。
街边的银杏叶开始泛黄,孩子在婴儿车里睡得安稳,小嘴一动一动,像在做梦。
“你说她梦见了什么?”苏黎轻声问。
沈砚舟认真想了想:“可能梦到我们带她去海边,或者……她梦见了我们以前从未告诉她的那些事。”
苏黎一笑:“她现在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哪有梦到过去的能力。”
“那就梦见未来吧。”
他们推着婴儿车穿过社区的小道,来到不远处的咖啡书屋。这里是“同感星”首个合作线下体验点,前几日刚刚布置完毕,今日正式开放。
书屋外立着一块展板:
>“共情,不只是科技,而是每一个你愿意靠近的瞬间。”
苏黎一手扶着婴儿车,一手拂过展板的边缘:“一年前我还在想,这些话会不会太理想化。”
“可现实总要有一点理想,才走得远。”沈砚舟说。
他们走进书屋,婴儿车推过木质地板,发出轻微声响。前台的工作人员立刻笑着迎上前:“沈先生、苏女士,欢迎回来。”
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将宝宝安置在一旁的软垫区,然后在角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街道与阳光,窗内是他们生活的新维度。
苏黎喝了一口无咖啡因拿铁,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来得太顺利了?”
沈砚舟顿了顿,答道:“没有。只是我们走得太坚定,所以命运也选择不阻挡。”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认真地说:“沈砚舟,我想把她的名字,定下来。”
他一愣:“现在?”
“对。我们拖了太久。她已经满月了。”
“你想叫什么?”
“沈予言。”苏黎缓缓吐出三个字,“‘予’是给予的意思,也是我愿意将所有好的一切都给她;‘言’是她的声音,是她对这个世界的表达。”
沈砚舟看着她,眼神沉静:“我同意。”
“真的?”
“沈予言,”他试着念了一遍,然后笑了,“很好听。像是一封未来的信。”
她点头:“是啊,我们送给未来的一封信。愿她永远可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走她想走的路。”
“同感星”市级运营启动会的通告在发布不久后,便迅速登上了本地科技平台热榜。
这是沈砚舟和苏黎多年项目的正式落地,也象征着他们不再只是在家庭与情感中构建安全感,更是将温度投射到了公共领域。
然而,热度带来的不仅是掌声,还有争议。
网络论坛、公众号评论区、科普专栏上,质疑声接踵而至:
>“这种情绪共鸣系统真的有科学依据吗?”
>“会不会有信息滥用的风险?”
>“谁来判断‘共情’是否真实,还是只是算法的投喂?”
还有人提出了伦理反思:“是否应该用系统来参与本该由亲密关系承担的情绪劳动?”
这些问题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而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的苏黎,在接到市平台组织的伦理答辩通知时,手微微一抖。
“怕了?”沈砚舟问她。
她摇头:“不是怕,是担心我们是否还没准备好,面对系统上线后人类情感的真实复杂。”
“这世上,没有任何系统能百分百预判人性。”
“那我们算不算太理想主义?”
沈砚舟沉默片刻,认真地说:“苏黎,我们做这件事不是为了成为救世主。我们只是在建一座桥,让更多人有机会走过情绪的孤岛。”
她望着他眼里的坚定,心里某个沉甸甸的石头悄然落地。
次日的伦理答辩会上,他们没有回避质疑。
苏黎在演讲中这样说:
>“‘同感星’不做评判,只做陪伴。我们不替人做情绪决定,我们只是搭建一扇门,允许情绪被看见、被听见。未来的技术不是冰冷,而是通往更深连接的另一种语言。”
台下,有人点头,有人记录,有人仍带怀疑。但她不再退缩。
答辩结束后回到车上,她靠在沈砚舟肩头:“我今天其实很紧张。”
“我知道。但你说得很好。比任何一次都好。”
“你真的觉得……我们在做的是对的吗?”
“你看她。”他指了指车后座熟睡的小沈予言,“她是我们做对的证据。”
窗外暮色沉沉,一场秋雨悄然落下。他们驶过街头灯火,驶向一个不确定却坚定迎接的明天。
沈予言的第一个高烧,来得比他们想象得更突然。
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苏黎刚从“同感星”线下沙龙分享回到家,准备给宝宝换尿布时,发现她身上发烫得吓人。温度计显示:38.7℃。
苏黎整个人愣住了几秒,下一刻立刻抱着女儿冲到沈砚舟面前:“发烧了,快,去医院!”
沈砚舟没有慌乱,迅速拿出备用退烧贴,一边通知儿科急诊,一边检查宝宝是否出现其他不适症状。
可即便冷静如他,也在看到孩子哭得满脸通红、手脚发抖时,几乎忍不住在车里红了眼圈。
医院的走廊里,灯光明亮得几乎刺眼。苏黎紧紧抱着宝宝,一只手贴着她后背,另一只手来回摩挲着她的小手:“别怕,妈妈在,妈妈不会让你一个人。”
沈砚舟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但始终握着她的手。他知道,对于一个新手妈妈而言,这一夜可能比任何一场发布会更考验神经。
检查结果出来,是轻微病毒性感冒,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
苏黎一颗心这才稍微放下。
当晚的病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小予言的体温逐渐稳定,终于在夜里两点安静地睡了过去。
沈砚舟和苏黎坐在病床边,两人都穿着薄外套,眼里布满疲惫。
“沈砚舟。”
“嗯?”
“你会不会有时候想,如果我们不重启这一切,会不会轻松一点?”
他没有立刻回答。
窗外风吹过树梢,窗帘微微摆动,仿佛每一个选择的回响都被风带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或许会轻松一点,但绝不会完整。”
苏黎转头看他。
他又说:“我们都曾有过孤独和彷徨,回到起点并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选择。这一世,我们不再逃避。”
“可我还是会怕,怕她生病、怕她长大、怕她哪天不再需要我们。”
“那你怕吧,”他轻轻笑,“我陪你一起怕。”
她眼眶一热,却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他们并不确定未来还有多少高烧的夜晚、多少无力的时刻,但在此刻,他们选择了不怀疑,选择了彼此,选择了共赴每一个黎明之前的黑夜。
秋日的周末,阳光慵懒地洒满客厅,苏黎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边给宝宝拍嗝,一边看着新闻频道。
“同感星”的社会影响正在持续发酵。
不只是心理健康机构,甚至有几所小学也开始尝试引入其儿童共情模块试点,引导学生理解情绪、表达自己。苏黎看着报道中孩子们举着情绪卡片认真讨论“快乐和生气有什么区别”时,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
“你看,”她转头对沈砚舟说,“我们的小想法真的开始改变世界了。”
他端着洗干净的奶瓶从厨房出来,笑着点头:“嗯,至少我们没白熬那些夜。”
宝宝忽然吐了一口奶出来,苏黎赶紧把她抱高轻拍,她动作利落,一点不慌。
沈砚舟站在一旁,看着她带娃的样子,忽然感慨万分:“你已经从‘焦虑妈妈’升级为‘冷静奶爸总管’了。”
她笑着回头:“那你呢?‘共情教父’?”
“嗯。”他坐到她身边,认真说,“我们一起创立的不是一套系统,而是一个信念。”
“一个相信理解比控制更重要、相信陪伴比指导更有力的信念。”
“对。”
他们一起望着窗外,天光正好。
生活没有因为科技的推进而变得更轻松,它依然琐碎、复杂、有时甚至会令人筋疲力尽。但当他们不再怀疑彼此,不再推卸责任,不再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来为情绪开脱时,他们拥有的,就不再只是“家庭”两个字。
而是一座,在不确定世界中稳稳站立的堡垒。
某个安静的夜晚,沈砚舟提议:“我们给十年后的彼此写一封信吧。”
苏黎正帮宝宝按摩小肚子,闻言抬头:“写信?”
“就像封存一段对未来的承诺。”
“好啊。”
于是那天夜里,他们并排坐在阳台,一人拿一张信纸,认真地写下自己的话。
沈砚舟写道:
>“亲爱的苏黎,
如果你在看这封信,说明我们一起走过了十年。希望那时候你仍喜欢每天早上第一口咖啡的温度,仍愿意在孩子入睡后和我讨论今晚的汤咸不咸。
你曾是我青春里最耀眼的光,也是我重来一世后不再迟疑的选择。
如果有困难,请别退缩;如果你累了,就休息一下,但别忘了回家。
我一直在。”
而苏黎写道:
>“沈砚舟,
谢谢你,在我最狼狈、最不安、最无措的时候陪着我。你说‘我们是一队’,所以这些年我都在学习如何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落在你后面。
愿十年后的我们,仍能因为一杯普通的热水而庆幸,仍会在风雨夜里轻声说‘我在’。
最重要的是——愿我们的女儿,能在我们的相爱中学会什么是爱。”
他们把信纸装进信封,贴上邮票,又在外面写下“2035年才能拆阅”的字样。
沈砚舟小心地把它放进家中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情绪记忆箱”。
那一刻,夜风吹起,远处星光闪烁,婴儿房传来小予言熟睡的鼻息,像是一曲安稳生活的背景音乐。
他们相视一笑,不再惧怕任何未知。
因为他们终于明白,真正的幸福,从不是一切顺利无波,而是——即使风起云涌,他们依旧可以彼此紧握,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