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混凝土块倾倒着,像是沉没的山峦。
扭曲的钢筋暴露在外,仿佛进入荆棘丛林。
半沉的汽车顶棚、倾倒的广告牌骨架、漂浮的家具残骸
一切事物都被浑浊的洪水浸泡,偶尔能看到一些被水流冲刷,露出森森白骨的动物残骸。
除此之外,水域中鳄蜥的数量变得更多了。
几乎每隔几百米,他们就能发现至少一两只鳄蜥在附近的水域中游动。
而且,韩宁敏锐察觉到,这些鳄蜥的体型普遍比他最初遇到的那些要大。
他清楚记得,最初袭击人类的鳄蜥幼崽体长很多不超过一米,成年体也多在一米多上下。
但现在遇到的鳄蜥,体长普遍接近两米,甚至超过两米。
有两三只明显超过2.5米。
“幼年体几乎看不到了。”
韩宁有些担忧,水位升高的太快,人类幸存者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积水越深,它们成长的速度似乎会变得越来越快。”
得亏韩宁让雪饼游在前面,以鳄蜥同类的身份,提前发现,规避其他野生鳄蜥。
他这次出来不是狩猎,而是踩点的,没必要和这些家伙战斗。
依靠着对城市地标的模糊记忆,韩宁指挥着雪饼不断调整方向,朝着记忆中白鹭港的大致方位前进。
大约游动了三公里后。
“嗯?”
韩宁忽然察觉到水流的变化。
前方的水域……似乎变浅了?
这感觉非常突兀。
他们之前一直在水深普遍超过腰部,甚至没顶的区域穿行。
但此刻,雪饼传递回来的信息中,前方水底地形高度在上升,水流也似乎变得平缓了一些。
“不对,不是单纯的变浅……”
韩宁示意雪饼减速,自己也更加谨慎地向前游动。
“这是……”
当他和雪饼小心翼翼地探出水面,试图观察前方时,眼前的景象让韩宁屏住呼吸,瞳孔收缩。
前方,出现了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面积几乎无边无际的……白雾区域。
这雾气浓稠得如凝固的牛奶,与周围滂沱的暴雨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密集的雨点砸落进翻滚的白雾中,仿佛被吞噬了一样。
非但没有打散雾气,反而像是帮助了它们,使得雾气显得更加浓郁。
视线被彻底阻隔,能见度骤降到不足十米。
白雾翻滚着,涌动着,将周围的一切事物——建筑、街道、水面彻底吞没。
只留下模糊而扭曲的轮廓在雾气深处若隐若现,如同蛰伏在浓雾中的巨兽骸骨。
哗哗哗~哗哗哗~
天地一片寂静,只有雨水砸落在水面上响起的密集噼啪声。
这幅景象,让韩宁想起了他曾经游玩过的一款恐怖游戏。
寂静岭!
与寂静岭不同的是,这里是在被洪水淹没的城市废墟中。
“这……怎么可能……”韩宁忍不住低声呢喃,声音在雨幕和雾气中显得格外微弱。
他无法理解。
要知道,这片区域无时无刻不在刮着狂风,裹挟着暴雨。
如此猛烈的风雨,按理说任何雾气都应该被瞬间撕碎才对。
可眼前这片白雾,却像有生命一样,无声无息吞噬着从天而降的雨水,不断壮大自身,形成了一片风雨都无法撼动的的白色领域。
“咕噜……”
雪饼发出不安的低吼
黄色的竖瞳盯着那片翻滚的白雾,身体微微绷紧。
仿佛里面有什么非常棘手的存在。
韩宁环顾四周,努力辨认方位。
这里距离白鹭港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白鹭港作为旅游港口,周边配套齐全,方圆一两公里内分布着不少度假村、高档酒店、写字楼和住宅区,繁华程度远超过他居住的那个中档小区。
然而此刻,这片本该相对繁华的区域,却没有任何生机,连之前那些游荡的鳄蜥都不见了。
一部分建筑还暴露在滂沱的暴雨之下,雨水冲刷着玻璃幕墙和残破的外立面。
更多的建筑,被那无边无际的白雾所吞噬,只露出一些模糊的轮廓,在雾气中沉浮,影影绰绰,如同鬼影。
白鹭港很可能就在这片白雾区域的深处,或者至少需要穿过它才能到达。
但这片雾气太诡异了,完全超出了常理。
就在韩宁犹豫不决,考虑是否要绕路或者暂时撤退,从长计议之时……
“啊!!救命!!救……呃啊!!!”
突然,一道极其凄厉,充满痛苦的女性尖叫声,从雨幕和白雾的交界地带传来。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白雾边缘之外,一片尚未被完全吞噬的区域。
韩宁猛地扭头,目光穿透重重雨帘,锁定了声音源头。
那是一家半淹没在水中的临街商铺,招牌早已不知所踪,黑洞洞的橱窗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有古怪……”
他想了想,决定不过去。
恐怖片他看的太多了,特别是咒怨,大部分角色都是因为心中的好奇,带着进屋子看看的想法,结果一进去,就彻底万劫不复了。
好奇心害死人。
“走!”
韩宁当机立断,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摆动脚蹼蹼,朝着远离白雾的方向撤离。
救人?先保证自己活着再说!
结果刚游出刚游出去不到二十米。
“救救我,救救我!”
女人的尖叫声,毫无征兆的在他耳边响起。
不是从身后那家店传来,不是从前方,也不是从侧面,就是在耳边……
清晰的发声者就紧贴着他的耳廓在呼救,带着绝望的喘息。
“……”
韩宁瞬间头皮炸裂,全身汗毛倒竖。
这个世界,还有那玩意儿?
韩宁心头警觉,努力不往回看,继续往前方游动。
可他不看,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了隔壁店铺的内部。
就在那积满污泥浊水的、漂浮着各种垃圾碎片的昏暗店铺深处,韩宁的余光瞥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被一根断裂的巨大水泥横梁死死压住了下半身,动弹不得。
她大半个身体淹没在浅浅的积水中,挣扎着仰起,长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上。
那张脸扭曲着,布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嘴巴大大地张着,发出无声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