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烈日灼灼,毫不吝啬地将炽热倾泻在炬海市的街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这座城市独有的气息,一种混合着干燥尘土与隐约硫磺味的、仿佛沉淀了千年火山灰的独特味道。
重新拥抱自由的江淮,感受着脚下粗粝路面的触感,缓步走在街上。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有关这座火山城市的印象寥寥无几,以至于眼前的一切都带着新鲜感。
而记忆中从小生长的老家南城,作为紧邻炬海的郊区城市,无论规模还是风貌,似乎都无法与眼前的炬海市相比。
“咦……”想到南城,江淮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一丝困惑浮上心头,“南城……是什么样子的来着?”
他试图在脑海中勾勒故乡的轮廓,却发现那片记忆格外模糊,如同被水洇开的墨迹。
不仅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从南城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甚至连那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具体是什么模样,都变得朦胧不清,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江淮甩了甩头,将这丝异样归结于记忆碎片尚未完全融合。
不疑有他,他很快便将这点困惑抛在脑后,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眼前迥异于地球的建筑风格上。
那些粗犷的火山岩立面、暴露的金属管道如同巨兽的筋骨、以及点缀其间的耐热植物。
然而,这份观光的悠闲在他遭遇第一个带着宠兽的行人时,便被无情打破。
街道上人流渐密,行人身边几乎都伴着形态各异的宠兽,威猛的、灵巧的、憨态可掬的……
这本该是充满活力的景象,却瞬间成了江淮的负担。密密麻麻的信息如同疯狂的弹幕不断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之上。
“呃……”江淮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还没完全掌握数据天赋自由闭合的方法。
他只能低下头,避开那些移动的“信息源”,快步朝着此行的目的地赶去。
终于,一栋由深色火山岩和强化玻璃构成的庞大建筑出现在视线尽头,风格沉稳而肃穆,门口悬挂着醒目的火山徽记。
——炬海市培育基地。
因为是市里唯一背靠官方的培育机构,它的规模与底蕴,远非市内那几家家族式经营的培育基地所能企及。
它不仅仅是一座建筑群,更是依托着后方连绵的火山山脉,内部运用尖端技术,人工营造出了各种庞大而繁复的生态环境。
冰封雪域、幽深水潭、茂密丛林……囊括了绝大多数已知宠兽所需的生存环境,宛如一个微缩的世界。
也正因为其地位超然、资源雄厚,哪怕仅仅是作为实习生进入其中任职,也绝非易事。其对专业知识的深度、学院成绩的优异程度,要求堪称苛刻。
但相应的,一旦能够成功入职,便意味着踏上了炬海市无数培育师梦寐以求的黄金起点,前途可谓一片光明,是真正的“公家金饭碗”。
而江淮此行的目的,正是来辞掉这份无数人挤破头也想得到的公家饭碗。
他走到那扇深红、厚重、透着金属冷光的基地大门前,习惯性地将虹膜对准扫描区。
哔——
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扫描区的红光扫过他的眼睛,随即熄灭。
大门纹丝不动,没有打开的迹象。
“连我的身份认证都取消了?”江淮表情平静,心里却闪过一丝冷意。
他没想到钱安胆子如此肆无忌惮,只不过是一个副组长,竟敢插手取消他这个“正式”实习生的进出权限。
更何况执法者那边已经查清了钱安伪造证据构陷自己的勾当。如果再加上这条滥用职权、擅自取消他人权限的罪责,不仅是执法者那边,连基地这里也饶不了他。
“咦?江淮?你这几天都跑哪儿去了?”
就在他盯着大门盘算着是找警卫申诉,还是托其他人帮忙开门时。
一个带着几分惊讶和些许不满的娇憨女声自身后响起。
江淮闻声回头。
只见一个素面朝天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怀里抱着几份厚厚的文件,简单的工装也掩不住她身上那股子认真劲儿。
她扎着两条略显朴实的麻花辫,此刻正微微歪着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一丝对他“旷工”行为的不认同。
看清来人,江淮紧绷的嘴角流露出笑意,现成的门禁卡这不就来了吗。
苏雅……”他自然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
……
告别了苏雅这个“工具人”,江淮随手抛接着刚到手的临时身份牌,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他心里惦记着更重要的事,那两条由他研发、尚未验证的进化路线,还有堆积如山的关键资料等着整理。
这可是真正“下金蛋的母鸡”,不能浪费。他打算整理妥当后,就去递交那份辞呈。
穿过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熟悉路径,江淮很快抵达了略显陈旧的实习生宿舍楼。
然而,就在楼门口,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钱安!
这个本该在办公室悠哉喝茶的男人此刻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宿舍楼前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刚刚得到消息,江淮竟然被放出来了!
他无法理解,一个毫无背景的县城小子,他精心伪造的材料也几乎天衣无缝,谁会为了这种顶多拘一个月的“小案子”去深挖细查?
他还想到江淮的天赋,未来必定会将自己远远甩在尘埃里。
到那时,以自己对他做的事……钱安以己度人,不敢想象江淮日后会如何报复!
“不行,必须把他压倒,最起码要将他赶出去,不能将这件事闹大。”
钱安强迫自己镇定,认定江淮能出来,大概率是有人花了代价把他“赎”了出来,而非执法队发现了什么。执法队不可能有这闲工夫!
江淮自然也看到了这个拦路的“障碍物”。他的目光在钱安身上掠过,如同扫过路边的垃圾,没有丝毫停顿。
执法者已经掌握了证据,钱安马上就要去吃真正的公家饭了。
如果不是有必要,他没有打脸的习惯。跟路边一坨多费口舌干嘛?纯纯浪费时间。
他脚步未停,神情淡漠,径直朝着楼道口走去,仿佛钱安根本不存在。
然而,江淮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却像一根烧红的针彻底刺穿了钱安紧绷的神经。
眼看着江淮就要平静地从他面前走过,钱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翻腾的恐惧和那点色厉内荏的羞怒。
“江淮!”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用尖锐得变了调的声音嚷道,“你……你犯了事,居然还敢回来?!”
可谁知,江淮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径直就要越过钱安。
“你敢无视我?”
钱安彻底失去了理智,一道刺目的灰色召唤图阵瞬间在他身侧的地面亮起,光芒一闪即逝!
“咕哇——!”
伴随着一声难听嘶哑的怪叫,一只体型不小、羽毛杂乱蓬松的丑陋鸟兽凭空出现,扑棱着翅膀落在钱安肩头。
刚一出现,它那双浑浊的黄色眼珠便死死盯住江淮,一股带着阴冷、令人不适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涟漪,朝着他扩散开去。
终于,江淮的脚步顿住了。
“哼,知道怕了?”
钱安见状,以为自己的宠兽震慑住了对方,总算找回了些许掌控感,他肩膀上的夜枭也配合地挺了挺胸膛,发出威胁性的低鸣。
然后,他便看到江淮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紧接着,解锁屏幕,点开通话界面,输入号码每个动作一气呵成。
“喂,是执法者吗?我要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