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似乎一直跟在采儿后面。”林泉回忆着那隐晦气息的轨迹,与圣采儿逃亡的路线隐隐重合。
“之前并未感受到实质的威胁……”这也是他当时选择先带圣采儿离开,而非直接揪出对方的原因之一。
那股气息虽然强大,但似乎带着某种克制的“守护”意味,而非纯粹的恶意杀意。
所以,他倒也不着急立刻与之冲突。
“至于早些将采儿带走……”林泉的目光扫过雨幕中模糊的镇口方向,“也是以防万一。”
他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刚刚觉醒力量的自己,状态并不稳定。
带着一个重伤、毫无自保能力的少女,在未知强敌环伺的环境下,轻敌是大忌!
若真动起手来,他未必能百分百护她周全,甚至可能……力不从心。
因此,独自一人折返,便是此刻最佳的选择。
既能确认那暗处存在的意图和实力,也能在必要时……试试这2%黄泉之力的锋芒!
心念已定,林泉的步伐更快了几分。
红色的伞影在雨中飘动,如同引路的幽魂,很快便再次来到了奥丁镇那略显破败的村口。
雨水在十字路口的石板缝隙间汇成小小的溪流。
他停下脚步,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红色的油纸伞微微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滑落。
准备沿来路返回的林泉站立在那里,久久没有前进。
雨声淅沥,风吹动他紫色的发梢。
“……”(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有伞面上的雨水在不断流淌。
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中,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迷茫?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眼前几条在雨幕中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泥泞而湿滑的岔路。
来时抱着圣采儿,心系她的伤势,步履匆匆,只记得是沿着一条主路直接进了镇子,找到了最近的宾馆。
可现在……来时的路……是哪一条来着?
明明才经过不久的地方,周围的景物在雨水的冲刷和昏暗的光线下,竟变得如此陌生而难以辨认!向东?向西?还是继续直行?
每一条路看起来都像是通往荒原,又似乎都不是。
林泉心中涌起一阵无奈。
”哎.....”
“这便是……黄泉模板的副作用啊……”他无声地叹息。
行走于虚无命途,对抗存在与湮灭的边界,代价之一便是对现实空间的锚点感知变得模糊、混乱,如同在浓雾中航行,极易迷失方向。
尤其是在力量刚刚动用、心神有所牵系之后,这种“路痴”属性便尤为明显。
来的时候明明只有一条主路,从后山下来一进镇口便能看见那家宾馆。清晰明了。
如今身处镇中,面对这雨后泥泞、错综复杂如同蛛网的小路……他竟有些茫然了。
方向感被虚无的力量悄然扭曲。
林泉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散开。
他撑着伞,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在原地缓缓转了个圈,试图从记忆中或环境中找到一丝熟悉的标记,却徒劳无功。
“想必……那人应该也会主动跟来吧?”他放弃了徒劳的寻找,目光重新变得平静而深邃,望向雨幕深处,仿佛能穿透空间,锁定那个隐晦的存在。“毕竟,他的目标……或者说职责,是采儿。”
既然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那就……守株待兔吧。
“算了。”林泉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他不再纠结于道路的选择,只是随意地选了一条看起来相对开阔、似乎是通往镇外方向的岔路,迈步走去。
红色的伞影在雨中移动。
“能遇到便遇到。”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倒也不是个……必要的麻烦。”
若来,便试试刀锋。若不来,他便当是散步,稍后再折返便是。
雨,还在下。
林泉撑着红伞,紫色的身影在奥丁镇错综复杂、如同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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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
冰冷的雨丝敲打着红色的油纸伞面,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声响。
林泉撑着伞,行走在奥丁镇略显萧瑟的街道上。
他的步伐平稳而无声,紫色的柔发在伞沿的阴影下若隐若现(力量收敛状态)
往来稀疏的行人从他身边匆匆擦肩而过,却无一人向他投来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他这身异世的装扮(融合了东方元素的劲装、腰间的长刀、那柄醒目的红伞),本该是人群中的焦点,此刻却仿佛融入了雨幕的背景,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
这一点,其实早在抱着圣采儿入镇时,他就已察觉——一个满身血污、伤痕累累的少女,一个当时白发血泪、形貌诡谲的“非人”存在,抱着她穿街过巷,竟也未引起丝毫骚动或注目。仿佛他们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林泉对此并无意外,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这便是……身为自灭者的代价么……”他无声低语,声音在伞下消散,带着一种早已认命的沉寂。
行走于虚无命途的自灭者,其存在本身便是对“意义”的消解。
这代价沉重而多面:
消失的记忆:锚点模糊,前尘往事如流沙逝于掌心。
空间的迷失:方向感被虚无侵蚀,熟悉的道路顷刻化为迷宫(比如现在)。
自我的迷失:存在感的稀薄,让他人在潜意识中将其忽略,如同面对空气。这是最深的孤独。
而当自灭者不慎彻底踏入虚无的阴影,其存在便被这无垠的黑暗彻底侵蚀,最终沦为徒具人形的“空壳”——一种存在本身被彻底抽干的残骸。
那虚无的阴影,冰冷而绝对,平等地笼罩着每一个自灭者,无论他们曾来自何等辉煌或卑微的世界,拥有怎样璀璨或黯淡的过往。
在这条通往寂灭的致命旅途上,构成他们的一切基石都在无可挽回地崩塌:坚实的躯壳、赖以理解世界的认知、定义“我之为我”的珍贵记忆,都如同沙堡般在虚无的潮汐中层层剥蚀、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