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从附近的草丛里拾起一把鲁特琴,一把做工精美配饰华丽的连鞘细剑。他将鲁特琴背到肩上,将细剑在腰带上固定好。
“同时也是一名剑客?”
“不是特别‘剑’。”诗人耸了耸肩,依旧一副十分欢快的口吻。
黎因听懂了他的意思。“我想也是。”
“那么,既然如此。”两人一起朝外边走去。黎因一边给自己的“哥布林军团”接续时间,一边抽空问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穿越失落之地呢?”
诗人正在检查他的鲁特琴,间或弹奏出一两个音节,判断音调是否准备。
他屈指一弹,琴弦发出一声清锐的鸣响,他闭目聆听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将手放在琴弦上,不疾不徐地作答:
“我是一名吟游诗人。”他用略微加重的语气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我会给我碰到的人表演。通常而言,无论是人类、精灵、妖精、狗头人还是食人魔……我表演完后,他们就会友善地送我离开。”
黎因双目微瞠。不过他紧接着想到对方那种夸张的做派,想到对方是个说大话不着调的“吟游诗人”,也就理解了。
他笑了笑,把这当作诗人随口编的又一个故事,顺着他的说法往下问去:
“那这次?”
“没把握住,出了点‘舞台事故’。”
“你搞砸了?”
“不是,”诗人轻描淡写,脸庞上浮现出略微的苦恼,“效果太好了。他们不让我离开,说是要让我成为他们的‘常驻乐师’。”
这时,他又拨了一根琴弦,琴弦发出一声喑哑难听的闷响。
“杀千刀的强盗!”波德莱恩的脸色立刻变了,是一种心疼混合着愤怒的神情,“一点儿都不知道尊重艺术!”
黎因抿了抿嘴,表面上默不作声,实际上却在心里对那名破坏了波德莱恩琴弦的强盗发出感谢。感谢他转移了这个谎话连篇的诗人的注意力,不然他还得继续听他那荒诞不经的故事。
他不是不能接受虚构的故事。不过,这个诗人的故事也虚构得太逆天了吧?尤其是,里面还掺杂着夸张到令人反感的自吹自擂——而这是黎因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波德莱恩。”他赶紧转移话题。“我还以为你的嘴被人堵住了。既然没有,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呼救呢?”
诗人的脸色变得更坏了。他猛地朝旁边的灌木丛里啐了一大口唾沫。
“我的嘴巴的确一度被人给堵住了——他们用一只臭袜子堵住了我的嘴巴。”
“你敢相信么?”他猛地拔高音量,以一种近乎穿云裂石的男高音,义愤填膺地号道:“这张啜饮过仙灵亲酿的琼浆蜜液的嘴巴,这幅曾经打动过最愚笨鲁莽的食人魔的喉咙。他们竟然用一只臭袜子将它堵住了!”
“还好我的职业能力过硬。”他点了点头,“我运用我的‘巧舌如簧’,费尽力气鼓捣了半天,终于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把那只袜子从嘴里顶出来了。”
“要是再晚一点,就让那个该死的龟孙跑掉了。”他的脸庞上忽然浮现出遗憾的神情,“我刚刚应该把那只袜子塞进那孙子嘴巴里的!”
黎因加快步伐,打定主意,不做任何评价。因为他一点儿也不想听这个家伙是如何能够品尝到仙灵酿造的琼浆蜜液,也不想听他是如何打动一只食人魔的……
他现在开始稍微体会到那个强盗连命都不要就要回来干掉这个家伙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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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快就钻出林子,重新回到了大道上。
黎因老远就瞥见那个被一群哥布林狼骑兵簇拥的灰发身影,他的腮帮立刻紧绷,一股名为“被欺骗的羞辱”的怒火充斥心头。
终于要开始上正菜了!他咬牙切齿,快步朝女强盗走去。
在他背后,诗人也老远就看到了被俘的女强盗,他立刻就迸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哈哈,你们现在也尝到被人绑起来的滋味了吧?”他在背后远远道:“你不是要我为你们表演么?现在我就将就这幅场景,为你们即兴创作一曲怎么样?这首歌的名字就叫《被缚的格蕾塔》?”
“风暴”格蕾塔没有理会嚣张得不可一世的诗人。她只是抬起脑袋,望着黎因,线条凌厉的脸庞上一副瑟缩、畏惧的模样:“大、大人……饶命……饶命……一切、一切好商量……”
“商量什么?”黎因举起斧子朝她挥去,“你的加三魔法战斧么?”
“不,不是,”格蕾塔摇晃身子,一边极力躲避斧刃,一边一个劲儿地道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人……呜呜……”
黎因一听到这两声“呜呜”就格外来气。他还记得女强盗先前那副冷酷桀骜的模样,也还记得她扔出“加三魔法战斧”前的那两声“呜呜”。他断定前者才是这女强盗的本色,而她竟然欺骗他一次不够,还敢用这种拙劣的伎俩再欺骗她一次?
他神色骤厉,斧刃再次狠狠朝女强盗脸庞上拍去。女强盗发出一声惊惶的大叫。
“黎因……别、别做得太过……”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然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黎因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去。
他两眼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望向马车上方。
没想到托德这家伙虽然财迷心窍,却这么有善心。连对一个强盗都……
就连女强盗也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瞪视前方,不敢相信有人会为她说出这番话来。她旋即睁大眼睛,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他,一脸求助的表情。
托德同样小心翼翼地注视了女强盗一眼,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措辞,在犹豫要不要为了这个女强盗冒可能触怒“尊贵的法师大人”的危险。
不过,商人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开口了:
“黎因,不要打脸。”
“这些家伙……”他又迅速地瞟了格蕾塔等人一眼,像是在担心某种可能的报复,“在玛吉赛沃有悬赏的。”
“我们可以割了她们的脑袋回去领赏。”
“所以,无论你想怎么发泄你的怒火,尽量不要弄花她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