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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农舍那扇不甚结实的木门被猛地撞开。

姜素衣挟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山间寒意,直冲而入。

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额角那枚暗红的胎记此刻仿佛凝滞的血痂,深得近乎发暗。

声音则仿佛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沈危,你押送的那五十斤春酲酿……里面到底掺了什么?!”

沈危心中陡然一凛。

“春酲酿里掺了什么?”

他分明记得,前身点验时那酒绝无异样。但姜素衣去了趟鬃雾岭便如此质问……“难道那批酒……真被动了手脚?”

他脑中猛地闪过昨夜拼杀的情景:那帮猪妖固然凶悍,但动作迟滞、妖力虚浮,他原本只当是醉酒,如今想来……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

一个冰冷刺骨的猜测瞬间冻凝了他的思绪:这是个局!用那批酒作饵,诱猪妖劫夺,目的……是借刀杀人?而他沈危,不过是诱饵加弃卒。

一念至此,一股寒意顺着沈危僵直的脊椎瞬间窜上头顶。比之猪妖獠牙的,这深藏着阴毒算计,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沈危扯了扯嘴角,脸上瞬间调整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什么掺了什么?”对于掩饰伪装,他向来轻车熟路。说话间,已调整好脸上的惊讶,连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见了姜素衣没有搭理他,顿了顿,他又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几息,忽然猛地一拍大腿,浮夸地做出恍然大悟状:“什么?!难道……姜持刀……你是说那五十斤春酲酿有问题?”然而,手掌落下的力道正好牵动了腰腹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让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姜素衣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冷声道:“沈持刀,我与你谈的是公事。”

沈危见状,只得讪笑起来:“姜持刀,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掺的东西吧?那贡酒,从县衙库房封缄到点检,每一道手续都有规制的记录在案……”

但他话未说完,姜素衣就被冷冷打断:“所以呢?”

沈危不由一怔,“……所以……所以这关老子屁事。”

他索性翘起二郎腿,“老子奉命押送,就是个跑腿的力工。酒要真有问题,您姜持刀该去问采买的、管库的、封签的,乃至……亲批押运的冷湛大人!问我?呵……老子只知道那酒被猪妖抢去喝了喜酒,至于里面是掺了金汤玉液还是砒霜鹤顶红,老子管不着,也闻不出来!”

他嘴上说着“闻不出来”,身体却下意识地绷紧,左手不动声色地在按在膝上的黑刀。刀身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定。在没搞清楚眼前女人的来意前,他得给自己留一手。

“金汤玉液?砒霜鹤顶红?”

姜素衣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

“沈危,收起你那套装傻充愣的把戏!我在鬃雾岭的洞府里,闻到了三种气味。一种是春酲酿的甘冽酒香,遍布洞府。而另两种……”她杏眼微微眯起,一字一句道:“金盏粉和枯心草。”

“我在鬃雾岭找到了两种陶罐的碎片,一种是装春酲酿的官窑,另一种……是混了枯心草灰的陶罐。金盏粉与枯心草灰相遇相融,便是无形无味的蚀心引。中者亢奋,继之心脉麻痹,无知无觉中衰竭而亡!三日之内,毒效消散,尸检难查……”

她盯着沈危,仿佛要用眼神把他吃掉。

沈危不由笑了起来,“……所以姜持刀,你的意思是这毒是沈某下的?然后,老子再故意把自己送上山,给你们演一出杀猪妖的戏码?”

他刻意加重了笑声里的嘲弄,仿佛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情,“如果真是我干的,那老子就想问,老子为什么要那么干?拿遗失贡酒的罪责……来换杀妖的功名?你不觉得这样的逻辑很滑稽吗?”

姜素衣的判断,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且不说前身这个废物对毒药一窍不通,单论他混吃等死、明哲保身的性格,也干不出这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事情。

虽然在原主这个倒霉蛋的记忆里,眼前的疯女人以思维缜密著称,但此刻她这荒谬的推断,实在让沈危怀疑她的“缜密”是不是都用错了地方。

姜素衣并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凝视着沈危。

即使眼前男人说的句句在理,她仍想从那张苍白、激动、充满嘲讽和被逼急了的脸,找到一丝一毫伪装的裂痕。

可眼前的男人,演得太真了。

真到让她几乎要怀疑,在鬃雾岭的所见所闻只是一场幻觉。

山洞里的景象历历在目:精准的屠杀现场,血鬃娘娘那非人力可为的恐怖伤口,金盏粉与枯心草灰存在的痕迹……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个除了嘴皮子利索,一无是处的废物吊车尾,形成荒诞的割裂。

难道真的误会他?

或者说,跟自己在山上的猜测一样,他也不过是他人的饵料?

姜素衣把眼睛转向沈危膝上那把黑刀。

黑刀被沈危压在手底,但她还是敏锐感知到,刀身泄露出的一丝冰冷刀意。

那……似乎与血鬃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瞬间的感知让她心头猛地一跳,后背甚至涌起一丝极其危险的预感,袖中的毒针无声地滑出寸许。

但最终——

她还是没有出手。

因为,此刻眼前的男人除了龇牙咧嘴抽着冷气,看都没看她一眼,活像一个傻子。

这让她有些无语。

或许,吊车尾还是那个吊车尾,但那柄刀绝对有大问题。

她突然想起黑刀上的刀铭,“天若不公,我自无赦”,心中一时竟犹豫不决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配成为那刀的主人呢?

“……沈持刀。”

姜素衣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声音冰冷依旧,但那股咄咄逼人的锋芒却陡然收敛。

“装得真像。不过……剩下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你还是留着力气,下午亲自对冷湛大人说吧。”

她停顿了一瞬,目光刻意地在沈危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既然春酲酿一滴不剩,你沈持刀也命硬没死,那我此次外勤的任务也就到此为止。不过……在见到冷大人之前,”

她瞟了眼黑刀,“你最好……把自己手里这把破刀,藏好了。然后,自求多福,祈祷冷大人能信你刚才编的……那一整套鬼话。”

这突如其来的偃旗息鼓与莫名其妙的提醒,让沈危完全摸不清姜素衣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姜素衣怎么了?从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到突然甩手不管,甚至还好心提醒他藏刀?

这转折,他妈的,简直比鬃雾岭的山路还要陡峭。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膝上的黑刀,冰冷的触感无法驱散心头的重重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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