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小楼，里面的景象比外面更加昏暗和陈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草药味。光线主要来自于头顶几盏昏黄的灯泡，以及墙壁上开着的、狭小的窗户。
一楼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厅，摆放着一些破旧的长桌和板凳，桌面上布满了划痕和污渍。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些用粉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似乎是一些公式或者口诀，但林默一个也看不懂。
大厅里已经有几个人了。
林默数了数，加上他自己，一共六个人。都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穿着打扮各异，但脸上都带着和他相似的表情：好奇、忐忑，还有一丝茫然。
在大厅的最前方，坐着一个老者。
这老者看起来得有七八十岁了，头发和胡须都花白了，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打理过。他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灰色褂子，眯着眼睛，靠在一把破旧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缺了口的茶杯，正慢悠悠地喝着什么。
如果不是那封通知书，林默怎么也不会把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老乞丐的老者，和“修仙学校”的老师联系起来。
“都到齐了？”老者放下茶杯，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扫过，眼神浑浊，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只是紧张地看着他。
老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你们的老师，你们可以叫我老槐。这里，就是青藤修仙私塾。你们收到了通知书，所以来到了这里。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为什么会来这里，从现在起，你们就是这里的学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丑话说在前头，这里不是什么大学校，没有华丽的场地，没有名贵的药材，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功法。我教的东西，可能和你们想的不一样，甚至……有些枯燥，有些奇怪。”
他的目光在林默等人脸上扫过，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如果现在后悔，想走，还来得及。门在那边，没人拦你们。”
大厅里一片寂静。
林默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他们都低着头，没人说话，也没人离开。
是啊，能走到这里来的人，恐怕都是在主流修仙体系中被淘汰的人，这里，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谁会轻易放弃？
林默也握紧了拳头，暗暗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不管这里多么奇怪，先看看再说。
老槐见没人离开，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满意：“很好。既然留下了，那就遵守这里的规矩。第一，不准打听和学习无关的事情；第二，老师的话，必须服从；第三，每天的功课，必须完成。违反规矩，立刻滚蛋，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我来给你们上第一堂课。”老槐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
林默和其他几个人立刻打起了精神，竖起耳朵，准备聆听传说中的“修仙入门”。
然而，老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修仙，修的是什么？是气，是神，是道。但这些都太远，太虚无缥缈。对于你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感知’。”
老槐拍了拍身边的一张桌子：“感知什么？感知这个世界的一切。感知这张桌子的材质，感知空气的流动，感知光线的变化，感知……你们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众人，继续说道：“你们以前学过的引气入体，没错，是要感应灵气。但你们为什么感应不到？因为你们的心太浮躁，你们的感知太粗糙。你们只知道按照口诀去空想，却不知道去‘感受’。”
“从今天起，你们的第一课，就是‘感知’。”
老槐走到院子里，指着那棵歪脖子槐树：“看到那棵树了吗？今天一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坐在它下面，什么都不要想，就去‘看’它，‘感受’它。看它的树皮，看它的枝叶，感受风吹过它时的声音，感受阳光照在它身上的温度变化。”
“啥？就看一棵树？”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忍不住问道，脸上写满了不屑，“老爷爷，我们是来修仙的，不是来当植物学家的。”
老槐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浑浊，但语气却冷了下来：“不想看，可以走。门在那边。”
黄毛小伙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闭上了嘴。
老槐不再理会他，对其他人说：“去吧，就在那棵树下，坐一天。记住，是‘感受’，不是‘看’。用心去体会。”
林默愣在原地。
这就是修仙课？坐在树下看一天树？
这也太……离谱了吧？
他原本以为，就算学校再破，至少也会教点吐纳法诀，或者给块测灵石看看有没有希望。没想到，第一堂课居然是“看树”。
这和他想象中的修仙，简直是天差地别。
其他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怀疑。
但老槐的话掷地有声，而且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犹豫了一下，大家还是陆续走到了院子里，在那棵老槐树下坐了下来。
林默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偶尔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看着眼前的树干，树皮粗糙，布满了沟壑和苔藓。
“感受它……”老槐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怎么感受？
他试着像老槐说的那样，不去想别的，只是专注地看着这棵树。
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
时间慢慢流逝。
起初，林默觉得无比枯燥和荒谬。他的思绪总是忍不住飘走，想到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骗了，想到这破学校到底靠不靠谱。
那个黄毛小伙子坐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走走，一会儿又抱怨几句，被老槐冷冷地瞪了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地又坐下，但脸上满是不耐烦。
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倒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但眼神空洞，显然也没什么收获。
林默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去理会周围的干扰。他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棵树上。
他看着树皮的纹理，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他感受着背部贴着树干的冰凉感，感受着偶尔吹过的微风，带来的一丝凉意。他听着树叶“沙沙”的声音，听着远处街道上传来的隐约噪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心境似乎慢慢平静了一些。那种浮躁和焦虑感，渐渐褪去了一点。
他不再觉得这是一件荒谬的事情，而是真的开始尝试去“感受”。
他发现，这棵树的树皮虽然粗糙，但摸上去却有一种独特的质感。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在不同的风力下，居然也有细微的差别。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和树荫下的凉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甚至，他似乎能感觉到，这棵树本身，好像也有一种……“气息”？一种安静的、沉稳的、属于植物的气息，缓慢而悠长。
这个发现让林默心中一动。
这就是老槐说的“感知”吗？
虽然这和他想象中的“感应灵气”完全不同，但这种专注于一件事物，慢慢发现其中细节的感觉，却让他有一种奇妙的平静。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老槐树上，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老槐从屋里走了出来，拍了拍手：“好了，今天的课结束了。说说吧，你们都感受到了什么？”
黄毛小伙子第一个跳了起来，满脸不屑：“能感受到什么？不就是一棵树吗？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好感受的？老头，你是不是耍我们啊？”
老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冷了。
那个文静的女孩小声说：“我……我觉得树很安静。”
另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小伙子挠了挠头：“我觉得……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轮到林默了。他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棵树好像有生命的气息，很慢，很稳。而且，专注地看它，感觉心里没那么乱了。”
老槐的目光在林默脸上停留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点了点头，没说好坏。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的住处在二楼，自己上去找地方住。明天早上六点，准时起来上课。”
说完，老槐就转身回了屋，留下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
林默跟着其他人上了二楼。二楼的情况和一楼差不多，都是一些简陋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房间里布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
大家各自选了一个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
林默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看着头顶斑驳的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修仙之路吗？没有仙气缭绕，没有名师指点，只有一个看起来像老乞丐的老师，和一群同样迷茫的同学，以及……一棵需要看一天的树。
这里的一切都太陌生了，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他感到了一丝动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选择。
但是，白天坐在树下，那种慢慢平静下来，并且隐约感受到树的“气息”的感觉，又让他舍不得放弃。
也许，老槐说的有道理？也许，这就是修仙的基础？
他不知道。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里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只能选择去适应它，去相信，这看似奇怪的一切背后，或许真的隐藏着他所渴望的东西。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林默慢慢闭上了眼睛，希望明天的课程，能给他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