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刺耳的嘶鸣如同冰冷的钢针，穿透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扎进张明哲紧绷的神经。红蓝交织的警灯光芒，在楼下碎裂的玻璃门和依旧无规律乱窜、发出刺耳刮擦声的扫地机器人残骸上疯狂闪烁，勾勒出一幅荒诞而混乱的末日小品。保安急促的呼喊通过对讲机隐隐传来，伴随着金属探测器扫过地面的“嘀嘀”声，正由远及近，目标明确地指向他所在的楼层。
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距离那条冰冷的“清场”短信预告的八点，仅剩四个多小时。张明哲强迫自己从机房冰冷的金属地板站起来，后背的冷汗黏在衬衫上，带来一阵不适的凉意。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场无形网络攻击带来的、若有若无的臭氧味和更深层的、源自数据深处的恶意。
“不能慌…不能乱…”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机房里显得异常微弱。程序员的本能在高压下开始强行运转。他像一头困兽，在服务器阵列构成的冰冷丛林间快速穿梭。首先，他以最高权限强行锁死了玄天APP的核心数据库访问端口，并设置了三重动态加密。这无法阻止后台那依旧疯狂飙升的猩红数据流——它如同有了自我意识的寄生虫，早已脱离了APP本身的框架，在更底层的网络协议层面游走——但至少能暂时阻止外部，包括警方，轻易获取到最核心的、可能暴露“污染”本质的原始数据。
接着，他飞快地清理掉所有与昆仑山、玄霄子以及他个人对那份“数据化传承”研究相关的本地文件和浏览记录。虚拟机和加密硬盘里的备份也被他毫不犹豫地执行了物理隔离指令，触发预设的强电磁消磁程序。硬盘发出轻微的、高频的悲鸣，里面的数据在瞬间化为乌有。做完这一切，他额头上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指尖因为用力敲击键盘而微微发白。
机房厚重的防火门外，传来了清晰而有力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严肃的男声：“里面的人，警察！请开门配合调查！我们接到报警，楼下发生恶性破坏事件，怀疑与这里的设备有关！”
张明哲的心脏猛地一沉。来了。比他预想的更快。他迅速扫视了一眼监控屏幕，楼下大堂的画面里，除了闪烁的警灯和忙碌的制服警察，还有几个穿着便装、气质明显不同的身影正快速穿过警戒线，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目标明确地锁定电梯方向。那绝不是普通的片警。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深夜噪音惊扰的、无辜又有些恼怒的技术人员，然后按下了门禁开关。沉重的防火门伴随着轻微的液压声向两侧滑开。
门口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神色严肃，手按在腰间的警械上，警惕地打量着门内。而在他们身后半步，一个身影让张明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固了一瞬。
那是一个女人。身形高挑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战术夹克和长裤，脚踏一双毫无声息的黑色作战靴。她的面容在机房走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峻，线条清晰而优美，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深邃、冷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精准地落在张明哲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一切的穿透力。她没有佩戴警徽，但那股无形的、久居上位且掌控局面的气场，瞬间压过了她身前的两名警察。
她就是这群不速之客的核心。张明哲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
“张明哲先生？”为首的一名警察开口，语气公事公办，同时出示了证件，“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楼下发生严重公共设施破坏事件，肇事者是几台失控的智能设备。根据初步调查，它们的异常行为指令源指向你这里的网络地址。我们需要检查你的设备和相关记录。”
“警察同志，”张明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带着一丝熬夜工作被打扰的疲惫和无奈，“我一直在加班赶项目，刚听到楼下有动静，正准备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至于设备指令源…是不是搞错了？我这里就是普通的服务器机房，运行的都是商业项目。”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站在后面的女人。她依旧沉默，只是那双冰冷的眸子，在他说话时，似乎极细微地眯了一下，仿佛捕捉到了他语气里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是不是搞错，检查过就知道了。”另一名警察语气强硬，示意张明哲让开。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女人终于动了。她向前迈了一小步，动作流畅而无声，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她的目光越过张明哲，直接投向机房内部那一排排闪烁着指示灯的服务器机柜，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她没有看警察，只是用一种清晰、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调开口：“王队，技术层面的初步勘查由我们接手。你们负责外围警戒和人员询问。”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权威感，让那两名警察下意识地点头应诺：“是，林专员！”
林专员？张明哲心中一凛。国安？还是更神秘的部门？
自称林专员的女人没有出示任何证件，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机房内部的环境所吸引。她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张明哲注意到，她左耳佩戴着一个造型简洁、线条流畅的黑色耳麦，此刻，耳麦边缘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不是电子设备常见的红绿光，而是一种近乎于幽暗金属在特定角度下才会反射出的、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芒。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迈步走进机房，战术靴踩在防静电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扫过每一台设备、每一根线缆，最后落在了张明哲那台还亮着屏幕、显示着玄天APP后台监控界面的主控电脑上。屏幕上，那代表异常数据流的猩红曲线，依旧在无情地向上爬升，几乎要顶破监控图的上限。
“张先生，”林专员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回张明哲脸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台主机，运行的是什么程序？”
张明哲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强迫自己迎上对方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视线。“一个…一个小项目，智能生活辅助工具的后台监控。”
“智能生活辅助？”林专员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屏幕上的猩红曲线，“能让全球的扫地机器人在凌晨三点集体发疯的‘辅助工具’？真是…别致的创意。”她的话语里听不出明显的嘲讽，却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人心悸。
她不再等待张明哲的回答，径直走向那台主机。两名警察自觉地守在了门口，切断了他的退路。张明哲看着那个代号“林”的女人一步步靠近，看着她左耳耳麦边缘那抹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青芒再次微微闪烁，看着她伸出带着战术手套、骨节分明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台蕴藏着恐怖秘密的电脑——
就在她的指尖距离键盘只有几厘米时，异变骤生！
整个机房的灯光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灯泡！服务器阵列发出一片密集而刺耳的蜂鸣报警！张明哲那台主控电脑的屏幕，屏幕上的猩红曲线监控图瞬间被一片刺目的、不断翻滚的乱码和扭曲的几何图形所取代！图形不断组合、分解，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最终竟隐隐凝成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0和1构成的、旋转着的立体符文轮廓！那符文散发出的冰冷、混乱、非人的气息，透过屏幕几乎要满溢出来！
与此同时，张明哲感到胸口那点残留的昆仑冰晶暖意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冰冷的、源自数据深处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冰水，兜头浇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着无尽的网络，隔着冰冷的屏幕，正通过这个突然显现的诡异符文，冰冷地、毫无感情地“看”了过来！
林专员伸出的手瞬间停滞在半空。她脸上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银色流光，一闪而逝！她左耳的耳麦，那抹幽暗的青芒骤然变得明亮、急促，如同警报！
机房内，空气瞬间凝固。只有服务器疯狂的蜂鸣和屏幕上那个冰冷旋转的数据符文，在无声地宣告着：风暴，才刚刚开始。而“清场”的倒计时，正一分一秒，无情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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