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大明湖静得可怕，水面泛着幽暗的光，偶尔有夜鹭掠过，发出“嘎“的一声怪叫。苏水和老赵蹲在历下亭后的假山旁，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仔细研究那块刻满符文的石碑。
“这上面写的啥？”苏水压低声音问道，手指抚过那些已经风化得几乎模糊的刻痕。
老赵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线装书，书页已经脆得快要碎掉：“这是我从研究所偷出来的《天师镇魔录》，上面记载了北宋年间，济南府曾出现过'饕餮现世，吞食百里'的灾祸。”
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插图——画中的道士们正在湖边布阵，而湖心处有一个狰狞的兽头正在挣扎。
“后来龙虎山来了三十六位天师，以大明湖为阵眼，布下'九星锁妖阵'，才把饕餮镇压在湖底。”老赵的声音沙哑，“这块石碑就是阵法的关键。”
苏水盯着石碑，突然发现最下面有一行小字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刚刚被雨水浸湿。他凑近一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饥者入阵，以身饲餮。”
“这什么意思？”苏水猛地后退两步。
老赵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意思是……要重新封印饕餮，需要一个'饥饿的容器'主动进入阵法。”
天色微亮时，苏水回到了芙蓉街。早起的摊主们已经开始准备早点，炸油条的香气混着晨雾弥漫在石板路上。一个卖甜沫的大爷正用长柄勺搅动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糊糊，看见苏水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小伙子，脸色咋这么差？来碗甜沫暖暖胃？”
苏水摇摇头，突然问道：“大爷，您听说过大明湖底下有东西吗？”
大爷的手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老辈人都说湖里有'水怪'，六几年那会儿还有人见过，说是有卡车那么大的黑影在湖心打转……”他舀了一勺甜沫，“不过现在谁还信这个？都当笑话听。”
苏水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走到巷子口时，他看见几个穿校服的中学生正围着一个卖糖画的老头，叽叽喳喳地要老人画“饕餮纹”。
“现在的小孩就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老头一边熬糖一边笑骂，“昨天还有个娃让我画麒麟呢！”
苏水站在远处，看着金黄的糖浆在石板上勾勒出狰狞的兽面，心里一阵发冷——饕餮的影子，早已渗透进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下午，苏水再次来到千佛山下的研究所。这次陈博士直接带他去了地下三层。电梯门一开，寒气扑面而来——整个楼层都是一个巨大的冷藏库，中央摆放着一个透明培养舱。
舱里漂浮着一团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表面不时浮现出眼睛和嘴巴的形状，又很快消失。
“这是从上一个宿主体内提取的饕餮细胞，”陈博士敲了敲玻璃，“它在休眠，但随时可能苏醒。”
苏水盯着那团东西，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喉咙不自觉地滚动。陈博士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反应：“你开始对它有食欲了？”
“什么意思？”苏水强忍着不适。
“第二阶段的典型症状，”陈博士推了推眼镜，“饕餮细胞之间会互相吸引，就像……”
“就像同类相食。”一个冷冽的女声突然插入。
苏水转头，看见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女性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档案。她留着齐耳短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这位是林研究员，我们的古文献专家，”陈博士介绍道，“她找到了关于镇压仪式的完整记载。”
林研究员径直走到苏水面前：“根据记载，镇压饕餮需要三样东西——天师血脉、饕餮容器，还有……”她翻开档案，“济南城的'人气'。”
“人气？”
“就是老百姓的烟火气，”她指着档案上的插图，画中道士们正在市集上收集各种小物件，“包子铺的蒸笼气、茶馆的茶香、街边叫卖声……这些日常生活的气息能削弱饕餮的凶性。”
苏水突然想到什么：“所以那些大胃王挑战、美食直播……”
“都是在反向利用这一点，”林研究员冷笑，“用现代社会的'暴食文化'喂养它。”
傍晚的泉城广场人头攒动。广场舞大妈们随着《最炫民族风》扭动身体，小孩们追着七彩泡泡跑来跑去，卖气球的小贩高声吆喝。苏水坐在长椅上，看着这平凡又热闹的场景，突然明白了“人气”的含义。
“小伙子，买串糖葫芦不？”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推着自行车经过，草把子上插满了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苏水买了一串，咬破糖壳的瞬间，酸甜的山楂味在口中炸开。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带他来泉城广场看喷泉，也是这样给他买糖葫芦。
“大爷，您信不信这世上有妖怪？”苏水突然问。
老汉愣了一下，呵呵笑起来：“俺们济南城有龙脉镇着，啥妖怪敢来？”他指着远处的趵突泉，“你看那三股水，喷了千百年了，啥时候断过？这就是咱济南的根儿！”
苏水望着夕阳下金光闪闪的泉水，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踏实了下来。
午夜十二点，苏水、老赵和林研究员悄悄来到大明湖畔。林研究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里面装满了从芙蓉街各个老店收集来的“人气”
油旋摊的老面团、茶馆的茶渣、包子铺的蒸笼布、甚至还有理发店收集的碎头发。
“这些东西看起来普通，但都浸透了济南人生活的气息，”林研究员小心地摆出一个圆圈，“能暂时模拟出'九星锁妖阵'的效果。”
老赵则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匕首：“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镇煞刀，能划开阴阳两界的通道。”
苏水站在石碑旁，发现那些符文在月光下竟然泛着淡淡的红光：“现在该怎么做？”
“你要进入湖心，”林研究员指着远处黑漆漆的湖面，“饕餮的本体就沉睡在那里。当它感应到你体内的饕餮细胞时，会试图吞噬你——这时候老赵会用镇煞刀激活石碑上的阵法，把你们一起封印。”
苏水咽了口唾沫：“那我呢？”
林研究员沉默了一会儿：“理论上……你会成为封印的一部分。”
夜风吹过湖面，掀起细小的波纹。远处传来夜钓者的说笑声，还有啤酒瓶碰撞的清脆声响——济南的夏夜总是这样，连最黑暗的时刻都带着人间烟火气。
苏水深吸一口气，开始脱外套：“我准备好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画面里，陈博士正站在研究所的培养舱前，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
附言只有一句话：
“敢启动阵法，我就释放所有饕餮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