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大明湖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苏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视频,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视频里的陈博士将注射器抵在培养舱上,脸上带着近乎疯狂的笑容。
“这个疯子...”老赵一把抢过手机,脸色铁青,“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林研究员迅速掏出对讲机:“异物所安保组,立即控制陈博士!”对讲机那头却只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湖面突然翻涌起不正常的波纹,远处历下亭的轮廓在月光下扭曲变形。苏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见自己的指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泛出青黑色的金属光泽。
“来不及了,”老赵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十年前我尝试封印时留下的——饕餮已经盯上你了,它不会让你轻易逃掉。”
林研究员飞快地在地上摆出最后几样物件:一把芙蓉街老茶馆的铜壶、半块从油旋摊求来的老面引子、甚至还有一包从理发店讨来的头发碎屑。
“这些能撑多久?”苏水咬着牙问,他的牙齿正在变得尖锐,说话时不小心划破了嘴唇,鲜血的味道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最多二十分钟。”林研究员将铜壶里的茶水泼向石碑,古老符文顿时亮起暗红色的微光,“现在整个济南城的'人气'都在往这里汇聚。”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更诡异的是,湖对岸的居民楼里,一扇接一扇的窗户亮起了灯。
芙蓉街口卖甜沫的张老汉第一个发现异常。他正像往常一样熬着清晨的第一锅甜沫,突然看见面糊表面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哎呦我的娘!”老汉手一抖,长柄勺当啷掉进锅里。更吓人的是,锅底的火苗突然蹿起三尺高,焰心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与此同时,泉城广场早锻炼的老人们发现,趵突泉的三股水柱变成了血红色。广场鸽群惊飞,在空中组成一个奇怪的漩涡图案。
“要出大事...”打太极的赵大爷望着发暗的天色,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这是饕餮要醒啊!”
山下,异物所的警报声响彻走廊。培养舱里的黑色物质剧烈膨胀,已经撑破了强化玻璃。陈博士瘫坐在墙角,眼镜片碎了一半,呆呆地看着自己正在异变的右手:“不对...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大明湖畔,苏水已经脱得只剩一条短裤。他的身体变化越来越明显——脊椎突起形成锯齿状的骨节,肩胛骨处有两个鼓包在不断蠕动。
“记住,”老赵把青铜匕首绑在腰间,“一旦你接触到饕餮本体,立刻在意识里呼唤济南城的景象——趵突泉、千佛山、芙蓉街的叫卖声...这些都能削弱它的力量。”
林研究员将最后一把头发碎屑撒向湖面:“我会在这里维持阵法,但撑不了多久。”她突然抓住苏水的手腕,“如果你感觉要失控...就咬断自己的舌头。”
苏水点点头,转身走向湖面。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脚并没有沉入水中,而是踩在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上。每走一步,脚下就泛起一圈血色的涟漪。
湖心处,水面开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借着月光,苏水看见漩涡深处有一个模糊的阴影正在上浮——那是一个堪比卡车大小的兽首,头顶生着扭曲的犄角,腋下长着三对猩红的眼睛。
“来了...”苏水浑身绷紧,感到体内的饕餮细胞在疯狂躁动。他的视野突然分裂成两部分——一边是正常的湖景,另一边却看到无数细小的黑色触须正从济南城的各个角落向湖心汇聚。
那些触须连接着每一个正在进食的人:早餐摊上喝甜沫的上班族、酒店里享用自助餐的游客、甚至幼儿园里正在喝牛奶的孩子...
“原来如此...”苏水突然明白了饕餮复苏的机制,“它一直在通过人类的食欲汲取力量!”
兽首完全浮出水面,张开的巨口中是层层叠叠的利齿。更恐怖的是,苏水在那些牙齿间看到了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都是历代饕餮容器的残魂!
“饥...饿...”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掀翻了湖边的柳树。
苏水强忍着逃跑的冲动,继续向前走去。随着距离拉近,他感到自己的皮肤开始溶解,露出下面青黑色的鳞片。背后的鼓包破裂,伸出一对残缺的肉翅。
“就是现在!”岸上传来老赵的吼声。
苏水猛地咬破舌尖,在剧痛中拼命回想济南城的点点滴滴:芙蓉街刚出锅的油旋、大明湖畔的垂柳、曲水亭街茶馆里的笑声...最清晰的是爷爷带他逛趵突泉时说的话:“咱济南的水啊,养人!”
奇迹般地,兽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老赵趁机掷出青铜匕首。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精准地刺入石碑中央。刹那间,整块石碑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湖面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
“苏水!跳进去!”林研究员声嘶力竭地喊道。
饕餮似乎意识到危险,巨口猛地向苏水咬来。千钧一发之际,苏水纵身跃入兽口,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封!”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大明湖恢复了平静。湖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几只野鸭悠闲地游过,完全看不出昨夜惊涛骇浪的痕迹。
岸边,老赵和林研究员精疲力尽地瘫坐在石碑旁。石碑上的符文已经全部黯淡,中央插着的青铜匕首化为了齑粉。
“成功了吗?”林研究员声音沙哑。
老赵刚要回答,突然瞪大眼睛指向湖心——一个赤裸的人影正缓缓浮出水面。
是苏水。
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只有胸口多了一个饕餮纹身的印记。更神奇的是,当他爬上岸时,印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
远处传来警笛声和人群的喧哗。老赵赶紧脱下外套给苏水披上:“走,必须马上离开!”
三人踉跄着钻进湖边的小树林。身后,越来越多市民聚集到大明湖畔,指着恢复清澈的湖水和正常喷涌的趵突泉议论纷纷。
“你们看!水又变清了!”
“我就说是水管破裂嘛,哪有什么妖怪...”
“可昨晚我明明看见...”
三天后的芙蓉街,生意依旧红火。卖油旋的大婶正麻利地翻着面饼,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呦!这不是饕餮小哥吗?”她惊喜地招呼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苏水笑了笑,脸色还有些苍白:“最近...生了场病。”他接过油旋咬了一口,久违的麦香在口中弥漫——没有疯狂的饥饿感,没有异变的征兆,就是单纯觉得好吃。
隔壁甜沫摊的张老汉凑过来:“小伙子,那天大明湖出事的时候,你没在附近吧?”
“出事?”苏水装作茫然的样子。
“就前几天凌晨,听说湖里冒出个大黑影!”老汉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俺们几个老哥们都说,准是当年镇压的东西跑出来了...”
苏水笑而不语,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茶馆里喝茶下棋的老人、追逐打闹的孩童、拎着菜篮讨价还价的主妇...这些平凡的烟火气,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大爷,给我来碗甜沫。”
老汉乐呵呵地盛了一碗:“多给你加勺花生碎!”
苏水端着碗坐到路边小凳上,热腾腾的甜沫散发着熟悉的香气。远处,趵突泉的三股水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千佛山的轮廓青翠如洗。
一切如常。
只有他胸口的饕餮纹身偶尔会隐隐发热,提醒着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但苏水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诅咒的印记——更是他与这座城市的一份特殊羁绊。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