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光海吞噬了一切。
那光芒并非温暖或柔和,而是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绝对的冰冷。它无声地横扫过冰封的地下河,所过之处,连空气中飞舞的冰屑都被瞬间凝固,悬停在半空,折射出亿万点刺骨的寒星。时间仿佛被这幽蓝冻结,连声音都被剥夺。
无数冰螭僵直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按下了暂停键。它们保持着扑击、弹射、撕咬的狰狞姿态,幽蓝半透明的躯壳在强光下纤毫毕现,细密的吸盘口器、螺旋的利齿、冰晶独角都凝固成死亡的雕塑。只有那些细密冰冷的复眼,齐刷刷地转向青铜巨门前那个颤抖的身影——赵木生。
万虫朝拜,死寂无声。这景象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这诡异的“朝拜”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
幽蓝晶石的光芒骤然一敛,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汇聚在晶石本体,流转的速度变得更快,光芒也更深邃,仿佛刚刚饱饮了某种能量。覆盖一切的强压随之消失。
凝固的时间重新流淌!
悬停的冰屑簌簌落下。
凝固的冰螭,复眼中那片刻的敬畏瞬间被原始的凶戾和贪婪重新填满!它们只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威压震慑了一瞬,并非臣服!
“嘶——!”
刺耳的尖啸再次撕裂死寂!距离赵木生最近的那条冰螭,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距离他的后颈已不足半尺!停滞结束,它带着更加狂暴的势头,狠狠噬咬而下!
然而,就在光芒收敛、威压消失的同一刹那,异变再生!
“喀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重金属摩擦的巨响,从青铜巨门内部沉闷地传来!伴随着这声音,赵木生左手死死按着的那个焦黑凹陷处,周围的青铜门体猛地向内一陷!
不是门开,而是他手掌按下的那片区域,连同下方一小片门体,如同一个被按下的巨大机括按钮,骤然向下塌陷了足有半米深!
“呃!”赵木生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向下拖拽,左臂传来骨头即将被扯断的剧痛!他半个身子都随着塌陷的门体陷了进去,只有右手死死扒住凹坑边缘冰冷的金属,才勉强没有完全掉下去。
他陷落的凹坑下方,并非坚实的门体,而是一个幽深、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垂直通道!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埃味道的寒风,猛地从通道下方倒灌上来,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通道内壁上,似乎布满了某种巨大而冰冷的金属结构。
冰螭那致命的一口,几乎是擦着赵木生因下陷而猛然低下的后脑勺咬了个空!螺旋利齿刮过他破烂的棉袄领子,撕下一大块布料。
“门开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厉喝响起,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决断!
是秦月如!
在幽蓝光海爆发、冰螭僵直的瞬间,她已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强忍着内伤的剧痛,从藏身的冰岩后猛地窜出!目标正是那巨门塌陷处露出的狭窄通道!她根本没有去看被冰螭钉在冰面上的陈庆之,也没有丝毫理会半身陷入门中的赵木生,眼中只有那个通往未知的入口!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个起落就冲到了塌陷的凹坑边缘。就在她即将纵身跃入那狭窄通道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了赵木生胸前剧烈起伏、隔着衣服都透出灼热红光的玉佩,以及他那只死死扒在边缘、青筋暴突、骨节泛白的手。
秦月如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但眼中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贪婪?是算计?还是某种冰冷的决然?没人能看清。她人在半空,左手闪电般探出,目标却不是帮助赵木生,而是狠狠抓向他胸前那块灼热的玉佩!
“拿来!”
她的手指如同铁钩,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赵木生心口!
赵木生半个身子悬在通道口,左手深陷在门内未知的冰冷结构中动弹不得,右手扒着边缘已是极限,眼看那只手就要撕开他的衣襟抓住玉佩!
生死关头,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暴戾被彻底激发!玉佩的灼热感与左臂那狂暴力量的撕扯感混合在一起,让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扒着边缘的右手猛地一缩,不是躲避,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拳砸向秦月如探来的手腕!同时身体借着这一砸之力,猛地向塌陷的通道内沉去!
“砰!”
拳头狠狠砸在秦月如的手腕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秦月如闷哼一声,手臂被砸得一偏,抓向玉佩的手指擦着赵木生的棉袄划过,只撕下几缕布条。她眼中厉色一闪,借势一个翻身,毫不犹豫地抢先一步,如同灵活的狸猫,瞬间没入了那狭窄黑暗的垂直通道!
“秦月如!”赵木生只来得及吼出半句她的名字,身体便因右手失去支撑,彻底被那塌陷的凹坑“吞”了进去!
“呼——!”
阴冷刺骨、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狂风瞬间包裹了他。身体急速下坠!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心脏!
“啪!”
下坠不过三四米,他的脚踝猛地撞上了一根冰冷、坚硬、粗粝的横亘之物!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脚腕一阵剧痛,差点当场折断!但也正是这一撞,让他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
赵木生痛得眼前发黑,本能地蜷缩身体,死死抱住了那根救命的东西。入手冰冷坚硬,表面布满凹凸不平的纹路,还覆盖着一层滑腻腻的锈蚀物。
是铁链!不,比寻常铁链粗大得多,足有成人小腿粗细!冰冷的触感透过破烂的衣物直刺皮肤。
他喘息着,忍着脚踝钻心的痛,勉强睁开被风吹得生疼的眼睛。微弱的光源来自上方——那个他跌落下来的狭窄入口,此刻如同一只幽蓝的独眼,镶嵌在极高的穹顶之上,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眼前的一切,让赵木生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正悬在一根巨大无比的青铜锁链之上!这根锁链横亘在无边的黑暗深渊之上,锈迹斑斑,冰冷死寂。锁链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扭曲盘绕的龙形浮雕,那些龙形在幽蓝光芒下若隐若现,姿态狰狞痛苦,仿佛被这锁链本身束缚、封印。
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目光顺着锁链向两侧延伸,赵木生的头皮瞬间炸开!
在微弱幽蓝光芒勉强触及的范围之内,他看到了更多!无数根同样巨大、同样布满痛苦龙纹的青铜锁链,如同上古巨神编织的蛛网,从四面八方黑暗的岩壁上延伸而出,又诡异地消失在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之中!这些锁链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深渊的巨大网络。它们有的绷得笔直,有的则松弛地垂落,在死寂的空气中,仿佛随时会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墓室通道,而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被无数青铜巨链锁住的深渊!
“龙冢”……难道这就是龙冢的本体?这些锁链锁着什么?九鼎?还是……石壁里封印的那个东西?
寒意,比这深渊的阴风更加刺骨,瞬间浸透了赵木生的骨髓。他紧紧抱着身下这根冰冷滑腻的青铜巨链,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浮雕龙纹鳞片的粗糙和锁链本身的沉重死意。
就在这时,深渊下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
像是无数巨大的、覆盖着坚硬鳞片的物体,在缓慢地、沉重地摩擦着冰冷的岩石。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腻感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从深渊最底部,沿着那些垂落的巨大锁链,向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