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梦者 第3章 严监生

作者:作家SVeyYs 分类:短篇 更新时间:2025-07-01 20: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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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监生

无言

话说,严监生见灯里有两根灯草恐耗了灯油,便在弥留之际伸出两根手指迟迟不肯断气。当见有人挑出了一根灯草时,严监生也就放心断了气,准备下一世的投胎了。

时光荏苒,等到严监生再次投胎转世时已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了。

转世的严监生似乎仍保留着着上辈子那节俭的习性。干活上,他总是很积极地去干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因为那种活的工资高。一件衣服修修补补不知多少遍。路边有很多缝补衣服,修鞋的小商贩,严监生见这些商贩缝一次衣服,也就那么小个口子居然也要那么多钱。严监生仔细想了一下算了,自己去买了套针线,以后衣服裤子哪里有破了自己缝补缝补。自己缝出来的效果当然不好,缝出来的效果很像一条巴在衣服裤子上的一条蜈蚣。有一次让自己的工友真以为他身上爬了条蜈蚣,还惹得大家大笑了一阵子。随着衣服裤子越穿越久,上面的“蜈蚣”也越爬越多,但严监生就是舍不得丢。他想,老一辈不是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如此算下来一件衣服能穿九年,我现在才穿几年?还早着呢,干嘛要丢。吃的方面同样十分节俭。按理说,严监生每天做的都是体力活,做体力活每顿应该是少不了肉的,不然身体扛不住。但严监生从来舍不得吃一点肉,他的标准就是,吃素菜把自己吃饱了也能达到吃肉一样的效果。住的方面,严监生也一直住的就是工地上临时搭建的十几个人一间的简易工棚。

严监生如此的勤俭当然是有成效的。严监生的工友们不止一次在背后议论严监生,说他肯定存了不少钱,平时干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工钱就很高,二来自己开销又小。严监生的工友们猜测严监生一定存了不少钱。事实也是如此,严监生的确存了不少钱,严监生常常因自己的积蓄而背着工友们偷着乐。

严监生的确存了不少钱,但是他每天因为能量摄入不足而在做工时常常感到头晕,或是晚上不吃饭常常在夜里饿醒;严监生的确存了不少钱,但是他身上的衣服早破得不成样子,缝了又缝,补了又补,到最后似乎衣服上除了补丁没别的东西了;严监生的确存了不少钱,但是他依旧住在那又潮又湿,又破又旧的工棚里,其他工友因为不能忍受那工棚冬寒夏炎,天一下雨,屋子里就淹上的现状而早早地搬出去租房住了,而严监生依然坚守在那,因为那不用花钱。严监生的确存了很多钱,但是他既没吃些什么,又没穿些什么,也没住些什么,每天就过着跟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年后,工地上来了一个新工友,这个新工友给严监生们讲了一个他们村子里的奇闻轶事:他村子里有一个去城里靠背背篓挣钱的人。这天这个人在码头接到一桩生意。一个去沿海一带挣了钱回来的姑娘在码头上了岸,姑娘叫到他帮她背东西,她把钱包手里拿着,里面只装了些零花钱,然后她把自己在沿海挣的几万块钱放在背篓底部,上面又装了些其他东西。到了宾馆,那个背背篓的就从背篓里把那个姑娘的东西拿出来,姑娘则在钱包里给他那劳力钱。当背背篓的出去没多久时,姑娘发现自己放在背篓里的几万块钱没拿出来,自己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人坐在宾馆的地板上痛哭。这个背背篓的出了门发现自己背篓里有一包东西,打开看一包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那么多钱,他赶紧把钱藏进自己衣服,连夜坐车回家。回家后用那些钱在家里盖了间小平房。

新工友讲的这个故事,严监生跟其他工友们一样也是半信半疑,但这对严监生的刺激还是很大。下工后,严监生快步走回宿舍,关上门,掩上窗,然后从自己的枕头里拿出自己那花花绿绿的一堆苦力钱,他仔细数了一遍一共两万多块钱!这都是自己的血汗钱。

当天夜里,严监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的钱丢了,当时把严监生吓醒了,醒后严监生赶紧从枕头里翻出自己的钱来,发现钱还在,于是揩了揩脸上的汗水接着睡。睡着后,严监生又梦见自己的钱被人抢了,再次把自己给吓醒。这次醒来,严监生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

一个人能给别人的震撼有多大就看他前后的反差有多大。

那天过后,严监生的其他工友们对严监生真是“刮目相看”。他们很少看见严监生穿新衣服,除非是特别的日子里,更没看见过严监生穿名牌。今天他们居然看见严监生穿了件名牌在工地上干活。吃饭的时候,他们又发现,严监生没点他平时老是吃的那难以下咽的用隔夜蔬菜做的廉价菜,而是点了一个大荤,两个小荤,一个高档素菜,一个人一顿吃四个菜。最后严监生吃得挺着个大肚子出了餐馆。最后严监生的工友们又发现,严监生居然搬出工棚住了,搬进了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而且是有热水供应的那种。

当严监生在为自己买第一件新衣服时,内心难免有些踌躇。这是他第一次进到商场的“高档区”来,以前跟工友们难得一起逛一次商场时,他们都是在外面的廉价区逛,没敢进到里面的高档区。外面的廉价区不仅商品低劣,就连导购员的“质量”也不行,都是四五十岁的老阿姨。如今,严监生到了高档区,不仅商品质量不错,连导购员都是些年轻漂亮又热情的小姑娘。严监生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徘徊着,终于很艰难地选出了一件自己看中的好几件衣服中的一件。当他拿着沉重衣服准备到前台去付钱时,他又徘徊了很久。最后,他对自己说了一句“总比丢了的好”,于是他下定了决心,把手里的衣服买走了。当严监生再一次走进餐馆时,他手里拿着菜单不知怎么点,他内心挣扎了很久,终于又是那根救命稻草拯救了他,他又对自己说了句“总比丢了的好”,于是他为自己破格点了一个大荤,两个小荤以及一个高档素菜。后来又是那句“总比丢了的好”,激励他搬出了那个破烂的工棚,搬到一个高档还有热水供应的小区去。

以后得日子,严监生在为自己花钱的时候他依旧用着自己的那句自己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总比丢了的好”。自己以前见过的东西自己花钱去买来试试;自己以前没见过的也花钱去买来试试。每当价格有些颇高,感觉自己有点不大忍心拿钱时,那句“总比丢了的好”来了,花!买!渐渐地,严监生花钱越来越凶,但是挣钱就没那么积极了。一开始,严监生只是一两天不去工地,后来是十多天,再后来是几个月。

这样过了将近一年。突然这天严监生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钱快花光了。严监生把自己的钱全翻找出来仔仔细细地清点了几遍,发现只剩下一千块钱不到。严监生立刻意识到,现在的这点钱已经不能支持自己现在的花销了,自己得赶紧挣点钱,他于是又想到回到工地上去。

这次严监生的工友们再看见严监生时距离上一次见不知过了多久了。这一次,严监生的工友们发现严监生不再是他们以前看到的那个又瘦又黑的形象了,严监生胖了,发福了。脸上的肉肿起来,都挤到了一团,连留给眼睛的地方都快没了。腰不知粗了好几圈,肚子也挺了起来。工友们发现,严监生虽也穿着名牌,但已经有些旧了。

当严监生准备跟其他工友们一起干活时,其他工友们有些疑虑,他现在这个身板还能像以前那样干活吗?果然刚做没多久,严监生就晕倒在了工地上。

当严监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是严监生的工友们把严监生送到医院的。严监生刚醒来没多久,就看见医生进来了。医生告诉严监生,他有高血压,得赶快进行后续治疗,不然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医疗费给严监生一个沉重的打击,一共要两万块钱。这可把严监生难倒了,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没那么多钱了,一边是要拿两万块钱来,一边则就是要拿命来。

严监生的工友们下工后一起买了点水果来看严监生。大家刚进病房,严监生也看见了大家。于是严监生十分可怜地伸出两根手指,欲哭无泪地望着大家。工友们都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等到工友们出了病房,医生告诉他们,严监生患有高血压急需后续的治疗,但医疗费须两万块钱。严监生的工友们此刻终于明白严监生为何可怜巴巴地伸着两根手指望着他们了。

不久,严监生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又准备着下一世的投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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