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楼三楼。
林渊盘膝而坐。
意识沉入识海。
八卦镜悬浮,流淌温润青光。
镜面八卦纹路又清晰一分。
精纯能量持续冲刷温养林渊的身体,皮肤下闪着玉石般的光泽,内敛坚韧。
昨夜吸收“摹仿放映机”带来的暖流已平复。
精神韧性显著提升。
对意识攻击的抵抗力如同加固的堤坝。
李魁恭敬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林先生。”
“讲。”林渊睁眼。
李魁快步上前,双手递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您要的,陈松摄影师失踪案的详细资料,还有…那卷‘石膏胶卷’。
林渊接过。
文件袋入手微沉,带着旧纸张和灰尘的气息。
他抽出资料。
陈松,男,37岁,自由摄影师,专攻城市废墟题材。
社会关系简单,无不良嗜好。
一周前独自进入北郊废弃的第三轧钢厂区(原大有钢铁厂)拍摄,再未返回。
其工作室于三日前收到匿名包裹,内含一卷已冲洗的135胶卷。
资料附有几张放大的照片复印件。
林渊的目光落在第一张上。
画面是轧钢厂区巨大的冷却塔基座内部。
锈蚀的钢铁支架如同巨兽肋骨。
光线昏暗,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画面中央,陈松背对镜头,正仰头拍摄塔内结构。
他的身影在照片上却并非血肉之躯,而是呈现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色,质地粗糙,如同劣质石膏浇铸而成的人形雕像。
姿势僵硬,保持着按快门的动作。
第二张照片,是冷却塔外锈蚀的管道丛。
角落里,一个穿着同样工装、戴着安全帽的身影被摄入画面。
同样,这个身影在照片上也变成了凝固的石膏像,脸上还残留着惊恐扭曲的表情。
第三张照片最为诡异。
似乎是陈松在某个昏暗控制室内拍摄的仪表盘。
布满灰尘的玻璃表盘上,模糊地映出了陈松自己举着相机的倒影。
而这个倒影,在照片上也是一尊惨白的石膏像!
“接触过这胶卷和照片的人呢?”林渊问。
“两个。”
李魁脸色微白,“一个是他助手小王,拆的包裹,拿过照片。另一个是旧货市场收消息的‘老烟枪’,经手过胶卷。都…出事了。”
“小王现在市二院ICU,全身…像刷了层灰泥,硬邦邦的,医生说器官都在僵化衰竭。
老烟枪…昨天下午发现死在出租屋,整个人…变成了一尊实心的石膏像,碰一下就掉渣。”
李魁声音带着后怕,“我们的人只敢远远拍照取证,东西封在金箔盒子里带回来的。”
他指了指文件袋。
林渊打开文件袋内层。
一个巴掌大小的金箔盒子,入手冰凉沉重。
打开盒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卷暗绿色的135胶卷。
胶卷本身看起来普通,但林渊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阴冷、带着强制凝固意味的灵异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针,从胶卷上散发出来。
仅仅是目光接触,皮肤都传来细微的僵硬感。
旁边还有几张接触印相的照片,画面内容与复印件一致,但那股凝固的灵异气息更直接、更强烈。
“情绪感染。”
林渊意念微动,目标锁定胶卷,试图回溯其承载的“恐惧”情绪。
一股微弱的意识波动探向胶卷。
瞬间!
无数破碎、尖锐、充满极致惊恐的意识碎片如同爆炸般冲击而来!
冰冷!
僵硬!
身体失去控制!
血液凝固!
骨骼在硬化!
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石头!
救命!不——!
碎片信息混乱狂暴,带着强烈的情绪。
八卦镜青光微闪,所有冲击消弭无形。
回溯失败。
胶卷本身蕴含的恐惧过于混乱狂暴,且被强大的灵异覆盖,难以梳理。
但林渊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大部分恐惧意念的源头,都指向一个核心——冰冷的镜头注视感。
他将胶卷和照片放回盒子盖好。
阴冷气息被隔绝。
“钢厂区地形图。尤其是冷却塔区域。”林渊道。
李魁早有准备,立刻摊开一张手绘的、标注详细的厂区平面图。
“第三轧钢厂废弃快二十年,地方很大,结构复杂。
冷却塔是标志,在厂区西北角,靠河边。
塔体是混凝土的,很高,里面是空的,以前走冷却水。
塔基有入口,里面管道支架很多。陈松最后失踪信号就在塔附近。”
他指着地图上红圈标注的位置。
林渊目光扫过地图。
冷却塔孤立于厂区边缘,紧邻荒废的河滩。
塔体巨大,内部中空,结构复杂。
结合胶卷信息和恐惧回溯的感知,源头极可能就在冷却塔内部。
那台相机,或者…相机最后拍到的东西。
“准备车。去北郊。”林渊起身。
“是!林先生!”
李魁立刻下楼安排。
半小时后。
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停在北郊荒草丛生的公路边。
前方,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围栏破开一个大洞。
洞后,是连绵起伏的废弃厂房。
巨大的冷却塔如同沉默的灰色巨人,矗立在厂区西北角,塔尖没入铅灰色的低矮云层。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植物腐烂的混合气味。
林渊下车。
李魁和铁手跟在身后,神情警惕。
“你们留在这里。”
林渊道,“警戒外围,任何人靠近,处理掉。”
“是!”李魁肃然应道。
铁手沉默点头,金属手套的右手微微握紧。
林渊独自一人,穿过铁丝网破洞,踏入废弃厂区。
脚下是龟裂的水泥路面,缝隙里长出半人高的荒草。
巨大的厂房如同钢铁巨兽的遗骸,窗户破碎黑洞洞。
寂静。绝对的寂静。
连风声都仿佛被某种东西吸走了。
空气中那股阴冷的凝固感,越靠近冷却塔,越是清晰。
皮肤传来细微的麻痒,如同暴露在极寒空气中。
他走到冷却塔巨大的混凝土基座前。
基座开着一个拱形的、黑黢黢的入口。
如同巨兽张开的嘴。
更浓郁的阴冷气息从洞口内涌出,带着浓重的铁锈、水腥和…石膏粉尘的味道。
林渊站在洞口。
光线只能照入几米,里面是更深的黑暗。
他开启强光手电。
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入口通道。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粉尘,像是石膏粉。
通道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同样覆盖着灰白。
几个清晰的脚印印在粉尘上,一直向内延伸。
脚印尺寸与陈松资料相符。
他踏入通道。脚步声在死寂中被放大、回荡。
阴冷的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试图渗透皮肤。
八卦镜在识海微光流转,将寒意驱散于无形。
光柱扫过通道墙壁。一些地方,灰白的粉尘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铁锈斑点。
前行约二十米。通道向左拐弯。拐过弯角。
光柱所及之处。
林渊的脚步顿住了,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
通道豁然开阔。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空间。
冷却塔的内部,直径超过三十米。
向上望去,塔壁向内收拢,在极高处汇成一个小小的圆口,透下微弱的天光。
塔内光线极其昏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
巨大的、锈蚀斑驳的钢铁支架如同巨树的根系,纵横交错,支撑着塔壁。
粗大的冷却水管道如同僵死的巨蟒,盘绕在支架间。
一切都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粉尘。
真正让林渊停步的,是那些支架上、管道上、甚至塔壁粗糙的混凝土表面挂着的东西。
人。
或者说,人形的石膏像。
数量之多,触目惊心。
它们形态各异。
有的背靠支架,仰着头,张着嘴,似乎在无声呐喊。
有的蜷缩在管道角落,双臂抱头。
有的向前伸着手,像是在绝望地抓取什么。
有的姿势扭曲,如同被瞬间冻结在奔跑中。
唯一的共同点是:惨白、僵硬、毫无生气。
表面覆盖着同样的灰白粉尘,如同刚从石膏模具中取出。
光柱扫过。
一张张凝固的脸映入眼帘。
惊恐、绝望、茫然、痛苦…
人类在面临绝对恐怖时的种种表情,被永久地凝固在石膏中。
空洞的眼窝,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阴冷、沉重,带着死寂的绝望。
那股强制凝固的灵异,在这里浓郁到形成实质的压力。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被冰冷的石膏粉填满。
林渊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全场。
这些石膏像的分布并非均匀。
越靠近塔中心区域,数量越密集。
塔中心下方地面,粉尘堆积更厚,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盆地”。
盆地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半跪在地的人形石膏像轮廓,面朝的方向似乎对着塔内某个点。
陈松?
林渊的目光顺着那个石膏像面朝的方向移动。
光柱上移。
在塔壁约十米高的一处巨大锈蚀管道交汇处有一个平台。
平台上。
静静地架设着一台相机。
一台老式的、金属外壳的机械相机。
机身布满划痕和锈迹,镜头却异常干净。
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幽光。
如同黑暗中窥伺的眼。
相机周围的空间,空气似乎比其他地方更粘稠、更寒冷。
灰白色的粉尘如同被无形的力场排斥。
在相机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半米的相对“干净”区域。
相机镜头,正对着下方塔内空间,尤其是那些密集的石膏像群。
一股极其强烈的被“注视”感,瞬间锁定了塔底的林渊。
冰冷。
僵硬。
带着要将一切生命凝固成永恒雕像的规则意志。
源头,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