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哲彦这凄惨的模样，李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过去，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
他面无表情，只是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缓缓燃烧。
刚刚入学青云学院的时候，李烬因为空洞病的缘故，一直拖班级后腿，受到不少同学的厌恶和排挤。
只有赵哲彦毫不嫌弃，主动成为他的同座。
在知道李烬囊中羞涩后，赵哲彦还替他出主意，给他介绍抄作业和情书赚生活费。
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学院中，赵哲彦是李烬唯一的朋友。
“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赵哲彦见李烬不说话，主动开口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洒脱，“不过我也知道，凭你的脑子，下午课发现我没去，肯定会猜到出事了。”
李烬终于开口：“谁干的？”
赵哲彦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疼得龇牙咧嘴：“嗨，这我哪知道，昨晚回宿舍，在小路上被人套麻袋了。那孙子下手真黑，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撂倒了。”
顿了顿，赵哲彦眼神中闪过一愤怒。
“那家伙也没说别的，就一个劲儿问我，跟熊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认不认识熊猫人。”
“这不是纯傻逼吗，我跟熊猫人只是纯洁的偶像与粉丝关系，怎么可能认识。”赵哲彦的语气带着自嘲，“结果那家伙就把我结结实实揍了一顿才走。”
虽然赵哲彦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看他现在严重的伤势，凶手根本就不是揍一顿那么简单，而是把他往死里打。
“你伤得这么重，教导处怎么说？”
“早上孙教官来看望我了，说教导处正在调查，不过我在小树林里挨打的，那地方又没监控，大概是找不到咯。”
听完赵哲彦的话，李烬沉默片刻，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王锐！
除了他，李烬想不到第二个人。
王锐在凌云志手里吃了瘪，故意拿自己和赵哲彦当出气筒。结果转头就被自己操控的熊猫人当着全院的面，打得像条死狗一样，脸面丢尽。
以王锐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找不到熊猫人，就一定会怀疑到赵哲彦身上。
李烬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似乎是察觉到李烬的沉默有点吓人，病床上的赵哲彦反而笑了笑，主动岔开话题。
“对了，你现在可是出名了啊。”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指了指李烬，挤眉弄眼，“积分榜第三的秦知筝，当着几百人的面公开指认你是熊猫人，现在整个学院都认识你了，有没有考虑出道带货？”
他顿了顿，突然换一种笃定和严肃的语气，“老李，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就是熊猫人吧？”
李烬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看向赵哲彦，正对上他那只独眼中闪烁着的、仿佛已经看穿一切的精光。
一瞬间，李烬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为什么这么说？”
赵哲彦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名侦探的推理。
“第一，你和熊猫人都是男人。第二，你和熊猫人都是我们青云学院的学生。而最关键的第三点，也是最无法辩驳的铁证——你和熊猫人，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李烬：“……”
悬着的心突然就死了，这个逼被人打成死狗还有心情开玩笑。
就在刚才，李烬差点真以为赵哲彦发现什么，比被秦知筝当众怀疑时还要紧张。
“我原以为你必有高论呢。”
李烬有些没好气，“你之前不是说熊猫人肯定是个大胸的美少女吗？”
“唉，此一时彼一彼啊。”
赵哲彦脸上露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沧桑表情，“我错了，我以前太天真了！总以为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强者，摘下面具后一定是个童颜巨乳的美少女，这种剧情，也只有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小说和动漫里才会发生。”
“经过我这段时间不眠不休的研究和分析，”赵哲彦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而深邃，“我得出了一个全新的，也更接近真相的结论——熊猫人，根本不是什么童颜巨乳美少女，而是一位长腿御姐。”
李烬微微一笑：“小处男的幻想罢了。”
赵哲彦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在满脸的伤痕衬托下，显得格外勉强和苦涩。
李烬看得出，赵哲彦是在强颜欢笑。
对一个少年来说，接二连三被人殴打住院，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打击。
更重要的是，李烬明白赵哲彦真正在担心什么。
现在距离毕业大考，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对于他们这些挣扎在及格线上的学生而言，每一天的训练时间都无比宝贵，而赵哲彦先是被王锐打伤住院几天，现在又被偷袭重伤，至少需要休养二三十天。
这么长的时间，会让他落下大量的课程和实战训练，严重影响到毕业成绩，最终失去成为空洞战士的资格。
看着赵哲彦苦涩的脸。
李烬脑海中忽然闪过游戏里的初级炼丹炉。
初级炼丹炉可以炼制几种丹药，其中的劣品疗伤丹，能够恢复少量生命力。
一瞬间，李烬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赵哲彦自己有办法替他治疗伤势。
不过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咽回去。
挂机游戏能让李烬提取熊猫人的力量和经验，但是，炼丹炉里炼制出的丹药，这种有实体的物品，李烬还没尝试过提取。
万一自己告诉赵哲彦有办法，结果却无法提取出丹药，只能让他空欢喜一场。
还是先尝试一下，把丹药炼制后提取出来再说。
李烬在病房里陪着赵哲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从学院的八卦聊到最近新出的游戏，刻意避开了沉重的话题。
但笼罩在病房里的压抑气氛，始终没有散去。
夜色渐深，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只有几颗零星的寒星在闪烁。
在赵哲彦再三的催促下，李烬才终于站起身，准备离开。
“行了，快回去吧，别搞得生离死别一样。”赵哲彦挥了挥没受伤的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李烬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病房门口。
就在他的手搭上门把，即将推门而出时，赵哲彦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这件事……到此结束吧。”
赵哲彦的声音很轻，带着令人心头发酸的疲惫，“算我倒霉，咱们惹不起，也躲得起。”
李烬没有回头，但他能想象到赵哲彦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赵哲彦当然能猜到是谁把自己打成重伤，在学院里，除了王锐之外，他没得罪过任何人。
他也清楚，李烬肯定猜到了。
但赵哲彦宁愿自己咽下这口恶气，也不想再把李烬牵扯进来。
王锐的家世和实力都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学生能比，如果李烬想要替他出头，最后只会落得和他一样的结果。
李烬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想多了，我一个空洞病患者，就算想替你出头，最多只能在网上替你喷一下王锐。”
赵哲彦咧嘴一笑：“你喷人的功夫还不如我呢。”
“那你等着吧。”
李烬快步走了出去，顺手关门。
走在空旷清冷的走廊上，李烬面无表情，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有两簇冰冷的火焰在跳动。
离开医院后，李烬没有丝毫耽搁，径直返回宿舍。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熊猫人正在初级练功房里盘膝而坐，头顶冒着“修炼中”的气泡。
李烬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打消让熊猫人出动的念头。
秦知筝今天公开指认李烬是熊猫人，如果今晚王锐再出事，那他的嫌疑无疑会变得更大。
日后就算让自己和熊猫人同时出现，也会被怀疑与熊猫人的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亲自动手。
李烬将手机收起，走到衣柜前，换上了一身黑色运动服，连帽衫的帽子往头上一拉，接着掏出口罩戴上。
他来到阳台边，双腿微微弯曲，随即猛地，悄无声息从二楼的阳台一跃而下。
双脚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片羽毛般轻盈。
李烬没有走灯火通明的大路，而是选择建筑间的阴影地带。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和矫健身手，加上对学院的熟悉，他完美避开沿途所有的监控探头，如同一只在黑夜中穿行的猎豹，迅速无声朝着目的地移动。
几分钟后，一栋比普通宿舍楼明显要豪华气派的建筑，出现在李烬的视野中。
王锐就住在这里。
李烬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潜伏在不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身体完美与黑暗融为一体，目光锁定着王锐宿舍亮着灯的窗户。
“伪装成入室抢劫？不行，太蠢了。”
李烬一边盯梢，一边思考着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王锐，然后报仇。
进入宿舍肯定不行，宿舍楼里有监控，还有其他学生居住。
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引来大量吃瓜群众。
就在李烬思考着该怎么把王锐从宿舍里勾引出来时，宿舍楼的单元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身影，悄悄从里面走出来。
李烬微微一怔。
走出来的人是王锐。
李烬突然乐了，自己还想怎么把王锐钓出来出来，他竟然主动上钩。
莫非这就是钓鱼佬的新手保护期？
王锐同样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运动服，警惕四下张望了一番。
确认周围没人后，王锐戴上连帽衫的帽子，迅速钻入旁边的阴影中。
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立刻引起李烬的好奇。
半夜三更，这家伙要去哪？
李烬悄悄落到地面，远远缀在王锐身后，准备看看这家伙要做什么。
王锐的移动路线十分诡异，专挑学院里的监控死角和阴影地带穿行，就像进村偷狗的贼。
而且他的警惕性相当高，一路上数次突然回头观察。
但李烬如今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正好今天提取了熊猫人的力量，成为完全适应者，体内的精炼以太增长到顶点。
就算无法做到熊猫人的完美，李烬的控制力也远超所有学生。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落脚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没有露出半点动静。
王锐还不是完全适应者，自然无法发现李烬的跟踪。
很快，他离开宿舍区的范围，一路来到学院后山更为偏僻的区域，并且一头钻进漆黑茂密的林中。
林中光线昏暗，道路崎岖，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尖锐的石块。
穿行了约莫十几分钟，王锐终于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小块空地，四周被高大的树木环绕，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几缕惨白的光线勉强穿透下来，映照着林间潮湿的地面。
李烬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树之后，屏住呼吸，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空地上的王锐。
他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烬心中升起一个猜测——王锐是在等人。
他的猜测没有错。
不到两分钟，林中的另一侧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这是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普通的成年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与学院环境格格不入的夹克衫，嘴里叼着一根烟。
李烬的记忆力很好，他敢肯定，自己从未在学院里见过这张脸。
这不是学院的人。
凭借着体质强化后远超常人的听力，李烬能清晰听到远处两人的对话。
“东西带来了吗？”
王锐压低嗓音，但也能听出语气中带着一些急不可耐。
陌生男人懒洋洋回答着，“钱带来了没有？”
王锐紧皱眉头，有些不满：“我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快把东西给我。”
“你急什么，也不差这一会。”
陌生男人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递了过去。
“最新的‘空洞五号’，纯度比上次高了两个点。价格波动你应该了解，我就不替你算账了。”
王锐一把接过盒子，迫不及待打开，月光下，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透明的小瓶，瓶中装着一些散发着微光的淡蓝色粉末。
“钱在这里。”
王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丢了过去。
男人用两个手指头夹住信封，只是掂了掂重量，就已经估算出里面有多少钱。
他把信封揣兜里，从嘴里吐出一口烟。
“交易愉快，欢迎下次继续关照我们的生意。”
王锐已经不想跟这个家伙废话，拿到东西，立刻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