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依旧如注,此刻的赵景泰仿佛要与雨幕融为一体。
“赵大人,你可知我们为何寻你?”
高陵川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和严肃。
赵景泰微微颔首,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了远方那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风雨欲来,必有前兆。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什么……但有些事,注定无法逃避。”
陈修也没有跟他废话,上前一步,直接了当道:“赵大人,就在今夜,我们的人又遭人暗算,而且还是在城内……我们怀疑,这事和你们郡守府的人有关。”
赵景泰闻言没有说话,他微微蹙眉,伸手接过黑衣人手中的纸伞。
只见轻轻摩挲着伞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赵景泰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陈修和高陵川:“四位,先随我入府详谈吧。”
“……”
“行!”
陈修沉默片刻之后,率先开口道。
“需要伞吗?”
“不用,谢谢。”
“……”
三人并肩而走,大武小武紧随其后,几人穿越长廊,走向露天后院……
当他们路过一处别院时,赵景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雨幕洒下,勉强照亮别院的一角。
赵景泰注意到,原本应该守卫在此的几名士兵却不见踪影,院门口空无一人,连灯火都显得异常昏暗。
他不由得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
一行人淋着雨来到赵景泰的书房内。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而古朴,一架古琴倚墙而立,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室内还未燃尽的炭火在昏暗的烛光下噼啪作响……
赵景泰将纸伞放在一旁,示意众人坐下,自己则是走到书桌前,点燃了一盏油灯。
陈修和高陵川对视一眼,默默坐下。
他们的目光落在赵景泰身上,等待他开口。
只见赵景泰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陈修和高陵川的脸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沉重。
“我想请各位帮个忙。”
陈修和高陵川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们没想到赵景泰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雨声淅淅沥沥地响着。
赵景泰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高陵川身上。
“我想请你们帮忙……一起杀一个人。”
“……”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一寂。
“赵大人这是何意?”
高陵川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质问道。
赵景泰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与决绝,却依旧镇定自若。
他转身走向窗边,夜雨如注,打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见他背对众人,声音在书房回荡:“各位,你们来到清水郡这么久,应该都已经感受到了城内这些时日的异样吧?其实,这一切,都是一个人暗中操控的结果。”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直逼高陵川:“那个人,他抓住了我的把柄,以此威胁我,让我助他为非作歹。他手中握有我赵家满门的性命,我不得不从。但如今,我已忍无可忍,我赵景泰虽为郡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出这邪恶之事,还要被迫沦为帮凶......”
赵景泰话罢,顿时神情黯淡,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陈修见状,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赵景泰那张满是疲惫的脸,此刻竟是写满真诚。
“赵大人,你屡次派人暗算我们,现在又如何叫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赵景泰冷冷道:“赵某与邪门歪道勾结谋害王朝重要官臣本就死罪,事后任由陈大人发落,赵某无怨无悔。只是......这幕后之人,才是这清水郡流浪汉频频失踪的根本原因。若你们现在将我就地正法,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一个赵景泰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赵景泰出来。”
“所以,你是想戴罪立功?”
高陵川平复内心冲动,看向赵景泰,冷冷道。
赵景泰闻言笑了笑,“准确来说,是赎罪。”
高陵川看着赵景泰一脸诚恳样,一时间也分辨不清真假了。他转头看向陈修,想要从对方眼里看出一点想法。
“......”
沉默片刻之后,陈修看向赵景泰,问道:“赵大人,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陈大人但说无妨!”
“第一个问题,清水郡那些消失不见的流浪汉们,最后都去哪儿了?第二个问题,为何这么长时间过去,清水郡上下无一人上衙门去报案?!”
赵景泰笑了笑,道:“陈大人来到清水郡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叫:金鱼送财,木鱼挡灾,榆木脑袋丢城外,串街乞丐……没地埋。至于报官,呵~我不就是清水郡最大的官吗?”
高陵川听到赵景泰的狂笑和自白,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挥起拳头,就要朝赵景泰砸去。
然而,就在这时,陈修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高将军,别冲动!”
陈修再次转头看向赵景泰,冷冷道:“高将军是摇光境武夫,而且还是一名兵家修士,这清水郡内恐怕除了那个道士,已经难有敌手了。赵大人如今竟然需要我们的帮忙……那么你所说之人,究竟是何等实力?”
赵景泰不紧不慢说道:“唐门,准确来说,现在是魔门,是清水郡的毒瘤。他们如今的头领是一个叫唐三爷的人。”
高陵川听到“唐门”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猛地转头看向赵景泰,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唐门?它不是早就被前任郡守给灭了吗?!”
赵景泰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不错,就是那个唐门。原本以为他们已经销声匿迹,没想到竟在暗中积蓄力量,重新崛起,甚至更名为魔门,手段更加狠辣,实力也更加强大。如今,他们不仅控制了清水郡的半数黑市,还渗透进郡守府,完全颠覆了整个郡的秩序。”
“想必陈大人也发现了吧,今夜郡守府少明显了很多侍卫……那些,都是唐门的人。”
高陵川和陈修闻言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夜色如墨,只见郡守府内灯火阑珊,却少了往日的喧嚣。原本应该守卫森严的府邸,此刻显得有些冷清,巡逻的侍卫都少了大半。
陈修心中一凛,目光如炬地逼视赵景泰,“赵大人,那些人都去哪里了?!”
赵景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道:“他们……都在南边的一座大山里。那里,就是原本唐门的山头,如今被魔门占据,成为了一个秘密的据点。那些失踪的流浪汉,都被迫成为了他们的试验品,用来试毒、试药,甚至……试法。”
“每个月,他们都会有这么几天集中在哪里,待上几天时间。那个唐三爷在炼制一种很恐怖的魔器,明天是炼制魔器最关键的时候。到时候,唐三爷需要去到那里完全集中精力来炼制魔器,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所以我需要你们帮忙,一起参与明天的围剿。”
陈修眉头紧锁,盯着赵景泰,“赵大人,你所说的围剿,听起来倒是大义凛然,但如今郡守府内只剩一具空壳,你又该如何行动?”
赵景泰闻言则是微微一笑,“各位放心,我只有安排……陈大人,明日子时,我们城南门口见!”
……
夜色愈加深沉,郡守府内的灯火摇曳,似乎连风都带着几分寒意。
陈修突然道:“赵大人,我还有一个条件。”
赵景泰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示意陈修继续说下去。
陈修声音低沉:“那个被衙门关押的道士,他必须被释放。”
赵景泰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利弊。
他转头望向高陵川,却见高陵川点了点头,表示支持陈修的决定。
赵景泰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那个道士……任由陈大人处置。”
……
夜幕渐散,天边渐渐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鱼肚白,细雨也渐渐停歇。
高陵川和陈修站在郡守府的庭院中,两人的身影在初升的阳光下拉得老长。
高陵川望着陈修,眼中满是不解。
只见他微微皱眉,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陈修,你刚刚为什么要拦着我?那个赵景泰分明是在耍我们!”
陈修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远眺,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高将军,愤怒是敌人最希望看到的。赵景泰是该死,但他所言之事,事关重大。我见识过唐门的残酷,若它们真的重新崛起,那这事就不是杀死一个赵景泰可以解决的了……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坏了大事。”
陈修抬头望了望天色,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轻轻洒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远处天际,依旧乌云密布,偶尔有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高将军,我们先去衙门牢狱。”
陈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穿越雨幕,传入了高陵川的耳中。
高陵川微微一愣,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陈修了。
……
清晨的衙门牢狱,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四道身影匆匆而来。
牢狱的木门在晨曦中显得愈发沉重,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缓缓打开,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修与高陵川步入牢狱深处,昏暗的牢房内,微弱的火光摇曳,映照着斑驳的墙壁。
墙角处,一个身影静静地坐着,一身破旧道袍,头发散乱,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陈修走上前去,目光落在道士身上。
道士抬起头,目光与陈修交汇,露出一张刀削般的白皙面庞。
“嘿嘿~陈修,贫道早就料到,会与你再次相见的!”
张玉怀声音中带着一股不羁与洒脱,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即目光扫过众人。
只见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符箓,轻轻一挥,符箓便化作一道金光,绕着牢房盘旋了一圈,最后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他的体内。
随着金光消散,张玉怀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随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牢狱的栅栏仿佛失去了原有的坚固,变得如同幻影一般。
只见张玉怀微微一笑,脚步轻移,整个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栅栏!
牢狱中的火把在他身后摇曳,映照出他飘然若仙的身影。
张玉怀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陈修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张道长,好久不见。“
陈修声音冷静沉着,并未因为道士张玉怀的神秘逃脱手法而感到慌张。
高陵川微微侧目,望向陈修,心中不禁生疑。
他从未听陈修提起过这位道士的姓氏,此刻却如此自然地叫出了他的姓氏,不由得心中暗自思忖,陈修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张玉怀也是罕见地收回往日里傲慢无礼的姿态,只见他左手抱右拳,对着陈修微微一礼,“贫道张玉怀,见过陈少关主!“
陈修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张道长果然神机妙算,想必也已该知道在下为何而来了吧?”
“那是自然。”张玉怀笑了笑,道:“陈少关主,今日之恩,贫道铭记在心。若有机缘,再会时,贫道当助你一臂之力。”
言罢,他身形一闪,已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牢狱的深处,只留下一阵飘渺余音在空气中回荡。
高陵川愣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缕消失的金光,“陈修,我们就这样放他走了?!”
陈修却是微微摇头,“高将军,这张道长若是真心想逃,凭他那一手符箓之术,这牢狱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层薄纸。我们拦不住他,也不必拦……”
……
四人走出衙门,就见方才放亮的天色此刻又如浓墨般变得沉重起来。晨曦持续不到一刻钟,清水郡就又迎来了乌云压顶。
雨,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从乌云密布的天际坠落,打在青石板下,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整个清水郡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一大早起来行走在街上的、熙熙攘攘的行人见状不禁加快脚步,纷纷往家里赶去。
高陵川站在郡守府的门前,眉头紧锁,望着天空中不断落下的雨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微微侧过头,望向身旁的陈修,只见陈修同样眉头紧锁,似乎也在沉思着什么。
“真是见鬼了,这清水郡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
高陵川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出几分焦躁不安。
陈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闭上双眼,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走吧。我们先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今夜,恐怕免不了要经历一场苦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