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千锻阁,十一块灵石的尾款和二十块的维修费,像两块石头坠在秦陆心口。
没有灵石,在这坊市真是寸步难行啊......
这时,腹中一阵强烈的空虚感猛地袭来,提醒他该填肚子了。
秦陆循着记忆,朝着内坊边缘,靠近散摊区的地方走去。
那里,是底层散修解决口腹之欲的所在,也是他当年十分熟悉的地方。
没走多远,一片喧闹扑面而来。
十来个简陋的食摊挤在路两侧,各自蒸腾着不同的香气。
油脂焦香、谷物甜香、汤水咸鲜……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勾得人馋虫直挠心。
摊主们吆喝的吆喝,埋头忙活的忙活,食客多是衣着朴素的散修,三三两两围坐在粗陋的桌凳前大快朵颐。
秦陆目光扫过,最终停在一个人气颇旺的烤肉饭摊子上。
那铁架上厚实的兽肉烤得滋滋冒油,焦黄油亮,配着颗粒分明的灵谷饭,简单粗暴,分量实在,正合他此刻的需求。
他走到摊前。
摊主是个炼气一层的精瘦汉子,脸上带着常年烟熏火燎的痕迹,正麻利地用铁钳翻动肉排。
“道友,要点啥?”摊主见有客来,头也没抬地问。
“一碗烤肉饭。”
秦陆言简意赅,指了指烤架上最大最肥厚的那块,“肉要这块,厚切。”
“好嘞!”
摊主应了一声,他利落夹起那块肉排往厚砧板上一放,手起刀落,“笃笃笃”几声,肉片厚薄均匀地切好了。
接着拿起一碗晶莹剔透的灵谷饭,将油亮的肉片往上一盖,顺手从旁边咕嘟冒泡的大锅里舀起一勺浓稠滚烫的褐色肉汤,“哗啦”淋在肉片和米饭上。
“三碎灵!道友慢用!”
摊主将热气腾腾的大碗推到秦陆面前的矮桌上。
秦陆拉开板凳坐下,顾不上什么仪态,抄起那双略显毛糙的竹筷,夹起一片厚实的烤肉就塞进嘴里。
“唔!”
牙齿磕破焦脆酥香的外皮,滚烫丰腴的肉汁“噗”地在舌尖爆开!
肉质紧实弹牙,一股远比凡俗猪羊醇厚数倍的肉香直冲鼻腔,更有一丝微弱的暖意,随着咀嚼缓缓渗入四肢百骸,连赶路积攒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一丝。
这就是妖兽肉!
哪怕是最低阶的杂毛兽,其滋味和蕴含的那点天地精华,也远非凡俗界的珍馐可比!
灵谷饭粒粒分明,入口软糯中带着独特的韧性,咀嚼间齿颊留香,灵气虽微弱,却实实在在地滋养着脾胃。
秦陆几乎是风卷残云般扒完了第一碗,连碗底凝结的最后一滴油星都用饭粒刮得干干净净。
仿佛二十年凡尘烟火积下的浊气,都被这一碗美味冲刷殆尽。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滋味,二十年没尝过了!
“再来一碗!”
秦陆放下空碗,朝摊主扬声道。
此刻,灵石的压力都被这口腹之欲暂时压了下去。
“行!还是厚切烤肉?”摊主见他吃得痛快,脸上也带了笑。
“照旧!”
第二碗很快又摆在了面前。
这一次秦陆吃得慢了些,细细品味着每一口。
他一边吃,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灯火通明,丝竹悠扬的大酒楼。
那些地方,据说有更高级的灵厨,烹制着蕴含更多精纯灵气的珍禽异兽肉,甚至能调制出增益修为的灵膳。
但那一碗最普通的灵谷饭,配上一个小菜,动辄就要三四块下品灵石,那价格让秦陆望而却步。
眼下这路边摊,才是他这等小散修的归处。
吃饱喝足,腹中暖意升腾,精神也振作了些。
秦陆摸出一块下品灵石递给摊主。
摊主接过灵石,熟练地从腰间一个小布袋里数出四块指甲盖大小,切割得歪歪扭扭的碎灵石,找还给他。
在修真界,尤其是散修聚集的坊市,一块标准的下品灵石通常被切割成十等份,称为“碎灵”,是底层修士日常交易的最小单位零钱。
收好碎灵,秦陆抬头看了看天色。
坊市虽无日月,但笼罩的雾气灵光会随外界明暗交替。
此刻,灵光已明显黯淡,如同凡俗的黄昏。
奔波了整整十天,又在坊市里耗费心神谈交易、赶路,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急需找个地方歇脚,恢复灵力,更得好好想想,怎么凑齐那十一块灵石的尾款。
离开食摊区,他朝着记忆中棚户区与内坊交界处那片区域走去。
他记得,那里有几家专做底层散修生意的客栈。
很快,他找到一家挂着“栖云栈”破旧木牌的门脸。
走进去,一股混合着霉味、汗味和廉价熏香气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柜台后是个炼气二层,睡眼惺忪的干瘦老头。
秦陆直接问道:“住店,一晚多少?”
老头抬了抬眼皮,伸出一根手指:“一块灵石一晚,单间。”
“一块?”秦陆眉头拧紧,“之前不都是八碎灵么?”
这价格比他记忆里涨了不少。
“道友,坊市地界寸土寸金,就这价儿,童叟无欺,爱住不住。”老头耷拉着眼皮,一副你嫌贵就睡大街的架势。
秦陆无奈,他确实需要个能躺下的地方。
摸出两块灵石:“住两晚。”
老头收了灵石,随手丢出一块刻着“玄七”的木牌:
“玄字七号,二楼左拐尽头。热水自取,弄坏东西照价赔。”
秦陆顺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上到二楼,找到玄字七号房,推开那扇薄木板门,一股更浓的霉味和灰尘味冲了出来。
房间狭小逼仄,仅容一床一桌一凳。
墙壁斑驳,露出里面黄泥的颜色,窗户糊的纸破了好几个洞,冷风丝丝往里钻。
床上铺着硬邦邦的草席和一床薄得透光的旧棉被。
别说聚灵法阵了,连个像样的隔音禁制都没有!
空气中游离的灵气浓度,恐怕只比棚户区露天稍好上一点点。
秦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就是底层散修的栖身之所。
一块灵石,买的就是四面墙和一个能躺下的地方,仅此而已。
他走到床边,连打坐调息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连日紧绷的心神和长途跋涉积攒的疲惫,在饱腹后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将他吞没。
他连外袍都懒得脱,只是将装着灵石和聚气丹的【储物袋】紧紧压在身下,便一头倒在那张草席上。
几乎是沾枕头的瞬间,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住,意识迅速沉入黑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