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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枢照影盘」的光芒愈发炽盛,虚空中的镇北王虚像,近乎敛为实质。

“回禀父王,孩儿见到十三弟了,他.....很好,一如往常。”

苏明钰连忙用眼神示意旁边妻子,示意她不要说出十三弟强闯灵泉静室的事情。

十二夫人唐宁道:“公公宽心,十三弟已届成年,而今已长成翩翩美男子了哩。”

“时间当真是过得快啊,这小子都已成年了么。”

镇北王虎眸掠过一丝恍然,又道:“为父听诸位长老们说,你十三弟接下安疆令后,将启程时日定在了七日之后,你与他相见时,可曾听他提过此事?心中......可有所怨?”

“没有。”

苏明钰道:“十三弟虽性情.....洒脱不羁了一些,但对于家族敕令,绝无异议。只是......”

“只是什么?说。”

苏明钰道:“孩儿心中不解,那未央城势力盘根错节,三教九流混杂,更兼地处边陲,远隔苏家族地,族中政令多有阻滞。而十三弟身无修业,先前又无治业经验,父王何以会派他前往?”

“老十二啊,这番话若是你上面那些兄长来问,为父定当会怒而斥责,但对于你.....”

“为父可以告诉你,以让你.....宽心养病。”

仿佛触及了某段回忆,镇北王目露唏嘘,良久,道:“为父曾经答应过那孩子的母亲,允他一辈子的平安富贵,你先前也说了,那未央城地处边陲,远避苏家权柄中枢,老十三在那边正好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个安乐城主。”

“你也知晓,我苏家在朝堂树敌无数,若是为父接下来的「大计」有失,他也能逃出境外,苟全性命。

“明钰,人各有命,庸人有庸人的活法,英雄有英雄的归途,你十三弟,跟咱们不一样,在未央城锦衣玉食至老死,便是他最好的结局。”

“至于你说那未央城鱼龙混杂,凶险万分,那为父倒要反问你了——”

镇北王虎眸眯起,“未央城前两任城主,你的三叔父、二叔公,哪一个最后不是盆满钵圆,富贵加身,全身而退?”

“未央城是否凶险,全在于城主如何变通,不是么?”

“孩儿明白。”

苏明钰长叹一声,“只望十三弟他也能明白和光同尘,垂拱而治的道理吧。”

他顿了顿,又试探着躬身道:“父王,恕孩儿僭言,近百年来,我苏家对未央城这处封邑的掌控日弛,历任城主……亦不过虚位而已。此城于家族,实同鸡肋,不若……”

“住口!”

镇北王冷然斥道:“只要城主是苏家之人,未央城名义上便永远是苏家辖地,城中坊市、商埠,亦需分毫不差向苏家纳赋。退一步说.....未央城日后或可失,却绝不能在为父身任家主之时!”

苏明钰重咳了几声,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所以.....父亲大人方才口口声声为了十三弟余生着想,实则还是把他当作一个摆设,为苏家守住产业。便如同那两位叔父、叔公一样,在那边陲之地,耗尽一生.....”

“先是稀里糊涂的被当作联姻工具,迎娶仙门痴女,再是远赴边陲守城.....”

或许也是时日无多,无所顾忌了,苏明钰直视着那道威严不可触犯的高大身影:

“父王,您不觉得这对于十三弟来说,太残忍了么?”

“放肆!”

镇北王怒声道:“为父所作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兑现对你十三弟生母的承诺,保他余生顺遂,至于命他上任未央城一事......”

“为父这些年岂会不知?你十三弟,在青州纸醉金迷,挥金如土,跋扈恣睢,便是武林门阀子弟,亦对他俯首帖耳,也算活得潇洒恣意了。”

“身为苏家子弟......”

“你不能只在享受家族庇荫的时候才热爱这个家族吧?”

苏明钰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父子俩默然以对。

片刻后。

竟是那位权倾天下的异姓王,主动打破了沉默:

“好了明钰。眼下你只管好好养病,别的事,为父自有安排,不劳你操心了。”

“是。”

“你此番回来,府内之事,可一切如常?”

苏明钰道:“西苑正按父王密令操练傀儡死士,东苑的灵枢秘械也已初见成效,一切皆依父王号令,运转如常。只不过.....

“今日府外有群儒生聚众生事。”

“又是这帮酸腐书生,任他们折腾便是,不必理会。”镇北王语气轻淡,带几分不屑。

“孩儿未曾插手,亦令北苑家令不必过问,却不料十三弟竟带人去平了这场事。”

镇北王微微一怔:“这小子莫非又遣人去殴打这帮书生了?”

“这倒没有。”苏明钰道,“听闻.....十三弟先是笼络了为首的书生,又以一首诗示众,竟令这群书生自感无地自容,自行退散了。”

“哦?”镇北王神色愈发讶异,眉峰微挑:“什么诗?”

见气氛缓和,一旁的十二夫人笑着道:“回禀公公,十三弟所作之诗正与您有关。”

她清声念道:

「书生轻议天上人,天人笑尔书生气。」

「昔年妖蛮叩玉关,帝帐西狩渭水寒。」

「问君彼时在何处?茶肆挥毫论圣贤。」

一首吟完,她又补充道:“此外,十三弟还让他那手下传话给那群儒生,说当世若无镇北王,大乾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孤,怼得那群书生更是哑口无言。”

听到这,镇北王苏霸先是一怔,眸中闪过错愕,旋即抚掌放声大笑,声震屋瓦:“好诗!好骂!骂得这群空谈误国的酸儒哑口无言!这老十三,竟是个藏锋的好儿郎!”

他笑声未歇,眼中精光闪动,又道:“往日只当他是个耽于嬉游的纨绔,却不料这小子心里透亮得很!这老十三真知吾也!”

“明钰,你与宗祠的长老们知会一声,允那老十三在上任城主满一年后,来一趟帝京,今年的嫡脉族会,为父要好好与他见上一面,顺便.....也见见那位命途多舛的仙门贵媳。”

“是!”

......

确定父王中断联络后。

苏明钰将那枚「灵枢照影盘」放入怀中,并用修士的法炁,将之完全封印。

“夫人,你怎么看?”

他看向一旁的妻子唐宁。

“我.....”

唐宁道:“夫君,妾身总觉得公公此番安排十三弟去未央城上任,没那么简单,并且我心中有一个猜想.....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我既既是夫妻,亦是知己,无不可言。”苏明钰道。

“好。”唐宁道:“妾身总觉公公对十三弟另有期许,他怕是盼着十三弟能真正掌控未央城。”

“这......如何可能?”苏明钰苦笑,“那未央城的财权、权势早已被几大家族把持,所谓城主,不过是个空有其名的摆设。前两任城主,我的叔父、叔公,尚且未能做到,你觉得十三弟能成?”

“若在往日,十三弟或许不成,但如今......他娶了位仙门中地位尊崇的妻子。”唐宁道。

苏明钰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父王想借仙门之势,掌控未央城?”

“公公若真有此打算,倒也未必行不通。”唐宁缓缓道:“十三弟昨日刚成礼,今日那位弟媳的师妹,便带了琼华内门一众弟子前来苏府,往后这群仙门弟子,怕是也会随十三弟同赴未央城。”

“罢了,夫人。”苏明钰打断她,语气沉了沉,“十三弟自小信我,我不能任他涉险。”

“如今我蛊毒缠身,药石罔效,离世之前,总得教他在那里安稳立身的法子。”

“你去知会他一声,让他今夜过来用膳,就在咱们院里。”

“哎,妾身都听你的。”

......

.......

是夜,戌时。

苏府北苑,灵泉静室内。

沈莺莺抱着身披大红嫁衣的大师姐,大哭不止。

“大师姐!呜呜呜呜!莺莺好想你!你.....你过得还好吗?你看看我,看莺莺一眼啊!”

她泪如泉涌,悲声呼唤着。

然而。

这位昔日威仪清冷,让她仰望崇拜的大师姐,却是神色呆滞,兀自用玉手搅弄着灵泉,连看都不看她。

“行了,哭半个时辰了,有完没完,别打扰我家夫人静修。”

苏慕秋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云笙、星瑶,示意将这位小师姐叉出去。

原本这间灵泉静室是严令禁止外人入内的。

谁曾想。

他都从十二哥府上大吃大喝回来了,却见这沈莺莺竟还站在他门口,泪眼巴巴的等着,要见师姐。

没办法。

他苏十三郎还是太暖男了。

难怪这积善成圣系统会选中他。

“师姐,你.....你就在这静室好好歇息,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好么?”

沈莺莺握着师姐冰凉的玉手,哽咽道:“你放心!莺莺既然找到了你!之后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无论......”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莺莺的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琼华圣女!是清冷孤傲,无所不能的大师姐......”

言未尽,又是泪雨落下。

徐仙子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凝视着自家师妹。

只不过,她双眸涣散,歪着脑袋,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

“师姐!师姐你认出我了么?”沈莺莺异瞳瞪大,绝望中迸发出些许光彩!

徐若颜茫然摇头,良久,形容呆滞的探出手,轻抚师妹的发梢,讷讷的道:

“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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