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南海王进贡来的龙涎香的气息郁郁沉沉。
姬叔徵端坐于宽大的紫檀御案之后,明黄的龙袍反射着光泽。他手中朱笔悬停,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份摊开的奏疏,殿内只余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太监、宫女们皆是一动不动,如同泥胎木偶。
姬如意垂手侍立在下首一侧的锦凳旁,并未落座。
皇帝刚才开口说话,还算得上和蔼;如今不开口专心批阅,威仪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得殿内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姬如意眼观鼻,鼻观心,虽然并无证据,但血脉共鸣却让他隐约感知到御座上传来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略带审视的意味。
“哼!”
一声冷哼如惊雷炸响,打破殿内的寂静。
姬叔徵将手中奏疏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朱砂墨都微微一颤。
“刑部,这居然也是刑部!”
皇帝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加掩饰的不满与失望:“堂堂大周仙朝刑狱总司,竟让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毛贼,在镐京城内连杀十五人,其中还包括一名经验丰富的练气七层女捕头!”
“这岂止是失职,简直就是无能!废物!”
他凌厉的目光扫向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的太监孙恩:“赵延呢?让他滚进来!”
不多时,刑部尚书赵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御阶之下,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声音惶恐颤抖:“臣赵延,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
姬叔徵冷笑一声,手握一柄玉如意,抵着御书案:“朕看你刑部上下,是巴不得朕早些千秋万岁,好让这些魑魅魍魉更加肆无忌惮吧?”
“十五桩命案,一个捕头被害,闹得满城风雨!赵延,你的脑袋还想安稳地架在脖子上多久?你们刑部又是如何办差的?”
赵延身体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浸透了官袍的后背:“臣……臣罪该万死!是臣无能,未能约束部属,缉拿凶顽!”
“那贼子……那贼子实在狡猾凶残,身法诡异,手段狠辣,绝非寻常毛贼!”
“陛下,他……他似乎有某种邪异之力加持,实力增长极快,最初案发时不过练气五六层水准,待到袭杀柳捕头时,竟已……竟已展现出近乎筑基的实力!”
“哦?小小筑基,你们便抓不住了?”
姬叔徵眼中寒光一闪,玉如意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赵延的心上。
“不是毛贼?那是什么?魔道妖人?还是……某些宗门蓄养的疯狗?”
赵延低着头,不敢回答。
姬叔徵目光如电,刺向赵延:“朕不管你用什么借口,给你半月之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再让这贼子在镐京犯案,或是半月后仍无结果……赵卿,你就自己去诏狱里,尝尝你刑部七十二道酷刑的滋味吧!”
赵延连连叩首,冷汗不止:“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臣定当竭尽全力!只是……只是那凶徒实力增长诡异莫测,恐非我刑部一己之力能擒获。”
“臣斗胆……斗胆恳请陛下恩准,借调大理寺神捕司‘鬼眼判官’封不平大人,协助缉拿!封大人修为高深,经验丰富,定能……”
“封不平?”
姬叔徵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一旁静立的姬如意。
他刚刚才想到让皇太孙“历练”,这倒是个现成的由头。
“准了。封不平即日起调入刑部,协同办案。”
他话锋一转,手指向姬如意:“另外,皇太孙姬如意协理刑部事务,此案由他督办。”
“赵延,封不平,尔等全力捉贼破案,一切调度、线索、卷宗,太孙皆可详细过问。”
“此案进展,由太孙直接向朕禀报。”
赵延愕然抬头,看了一眼年轻的皇太孙,心中叫苦不迭。
让一个尚未及冠、修为还是练气的皇孙督办如此凶案?这岂不是儿戏?
我们是要先破案,还是要先保护他?
但他此时哪敢质疑圣意,只能硬着头皮应道:“臣……遵旨!臣定当全力配合太孙殿下!”
姬如意心中也是微微一凛。
督办红衣淫魔案?
这差事好像有点烫手。
那红衣淫魔实力提升极快,连练气七层都被他迅速击杀,危险性可想而知。
但皇帝金口已开,他只能上前一步,躬身领命:“孙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爷爷重托。”
随着他的应声,无道昏君系统也响起提示。
作为无道昏君,自然不允许有狂徒在京城放肆,宿主亲自御驾破案,完成任务,可得狂徒“红衣淫魔”身上机缘。
姬如意心内好笑,这任务奖励也跟太监小狗子那次一样,羊毛出在羊身上。
“嗯。”
见姬如意毫无迟疑答应,姬叔徵的脸色稍稍缓和,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如意,这两日你东宫除奸、修行院应对、今日御前奏对,处置得还算有些章法,没有堕了我姬氏皇族的威仪。”
他顿了顿,看向孙恩。
孙恩会意,立刻从御案旁捧出一个玉盒和一枚玉简,恭敬地送到姬如意面前。
“这瓶‘固元培灵丹’,乃御丹房所炼,对你稳固根基、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这枚玉简里记载的‘龟息敛气术’,虽非攻伐大术,却是收敛气息、隐藏修为的绝佳法门,行走在外,多有便利。”
姬叔徵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即日起,你专心督办红衣案,不必再每日去东宫晨昏定省请安。”
不必每日请安?
姬如意心中一动,这既是皇帝对他能力的初步认可,似乎也是某种保护,让他可以更专注于差事,也减少与太子直接冲突的机会。
太子的确是心病太重,以至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立刻深深一揖:“孙臣谢皇爷爷厚赐!必当尽心办差,不负圣恩!”
“去吧。”
姬叔徵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一份奏疏,不再看他们。
姬如意捧着玉盒玉简,与如蒙大赦又忧心忡忡的赵延一同退出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