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听闻隐秘，姬如意心下恍然。
原来如此，这就是皇帝与太子之间那无法化解、深入骨髓的猜忌来源。
皇帝防太子如防贼，正是因为自己当年就是强行上位的；而太子恐惧被废黜、被清算，也正是因为伯父的前车之鉴。
亏皇帝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先帝遗诏兄弟情深，传位给他这个弟弟，原来中间还隔了一个小皇帝。
谁家遗诏会是死后两年废了自己儿子，让给弟弟？
只是，其他皇室中人可以背后腹诽，唯独姬叔徵的子孙得益最多，不该说起此事；尤其是太子讥嘲皇帝篡位，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刨根？
殿内死寂，只有太子粗重的喘息和熏香燃烧的噼啪声。
这话题姬如意不适合多听，尤其是皇帝有可能随时监看的情况下，太子的怨愤更没有任何意义。
姬如意再次躬身：“父亲，若无他事，儿臣这便告退。”
说完，他不再看太子那显得扭曲的面容，准备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太子压抑沙哑的声音：“便这么走了吗？”
“儿臣还需准备一二明日之事。”
“你开始领差办事，也算是有些出息了，不给你母亲上一炷香吗？”太子冷冷问道，“还是说，你不光不认我这个父亲，也不认你的母亲了？”
姬如意平静回应：“若我什么都不认，《潜龙诗》又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血脉共鸣释放，不光能感觉到太子的愤懑、多疑，更主动释放出自己“人畜无害”的善意情绪。
这一句话，令太子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再看姬如意，也隐隐感觉到他的心肠终究不坏，不像是孙元成等辅臣说的要刻意表现，压过他这个太子。
“算了……”
太子姬成业脸上的扭曲缓缓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走到一旁，掀开帘布，对着两张画像怔怔发呆。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来吧，给你母亲上香，告慰她在天之灵。”
姬如意恭恭敬敬上了香，行礼下拜。
太子静静看着，之后才开口道：“孤这位父皇的差事不好办，对外面的大臣，他给足了条件；对于皇子，未必就给什么帮助。”
“他让你办什么差事？给了什么帮手？”
姬如意回答：“皇爷爷让我督办红衣案，并未给我帮手。”
“呵呵！”
太子冷笑：“果然又是这样！”
“你可知道，他虽然不给你帮手，却不许你失败？你一旦失败，就再也不会对你委以重任，再也瞧不上你？”
姬如意回应道：“此事自有皇爷爷圣裁。”
“你倒是小心谨慎——可小心谨慎有什么用？你当我没有过礼贤下士、兢兢业业的时候？如今呢，还不是这样？”
听着太子的话，姬如意没再回应。
“看在你母亲面上，你明日办差之前去找左英豪，传孤的口谕，给你调拨三十人卫队，多少能保你平安。”
姬如意微微一怔，心中暗想这倒是意外之喜。
不管太子如何多疑，左英豪是否草包，只要有这三十人卫队的口子，姬如意便好办的多。
哪怕这里面有敌人奸细，他到时候一一调换成自己人，掌握这么一小股力量，很多事情都可以去办，很多消息也可以打探了。
“多谢父亲！”
走出东宫正殿，夕阳光辉已经所剩不多。
姬如意回头看一眼，便收回目光。
太子老爹很可能并非坏人，而是一个被压力逼得近乎发疯，快要自暴自弃的人。但皇室之事，你可以坏，但不可以无能——太子所有的压力，都来自于他未能展示出足够的威严能力，保护好自身名位，这才越来越难再有起色。
返回住所，姬如意向文良问起姬成廉的事情。
文良回答：“七皇子答应的很爽快，准备带两个筑基护卫，跟殿下一起去刑部。”
“七皇子还向殿下道谢，说殿下没忘了带着他看热闹，他很高兴。”
姬如意闻言，也不免笑了一声：这确实是七王叔这位“同窗好兄弟”能干出来的事情，还谢谢我呢。
有太子安排的三十人卫队，有文良、姬成廉的两名筑基护卫，姬如意便是有了自保的能力，也有了一声令下、指使办事的手下。
这样便解了燃眉之急。
让众人退下，走到被布幔半掩的白玉石像前，姬如意掀开布帘，先扯了一根头发。
玉像内传来何田田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咦？是太孙……殿下？”
“啊，不，姬……姬如意？你终于打开帘布了……”
“哦，田田姑娘，是你在？”
“嗯，师姐说……玉像作用不小，若将能力只用在掀开帘布上，过于……大材小用……你不掀开，她就不看了，正好给我。”
“也正好我掀开帘布，正好遇上田田姑娘。”姬如意带着几分轻松随意。
“是……正好……你那边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何田田断断续续地问，“跟我说一说？”
“也没什么有趣的，只是皇爷爷今天给我派了个差事。”
“差事？是……是什么呀？”何田田的好奇心果然被勾起。
“督办红衣淫魔案。”姬如意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小事。
“什么叫……红衣淫魔案？”何田田不解。
姬如意说起红衣淫魔的一些事情，玉像内顿时传来何田田的惊呼，声音都清晰了不少：“他怎么这么坏……杀了刑部女捕头的……还杀了这么多人！”
“他是不是修为很高？你危险吗？”
“修为……大概是筑基境界，但是狡诈凶残的很，而且实力进展很快，每次都让人猝不及防。”姬如意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田田，你在山上可曾听说过这样的人，比如越是杀人实力越强？或者越是折磨人，实力越强？”
“这样的……人？”
何田田似乎在努力回想““好像……好像听师父提过。”
“这种要么是眠月魔宗或魔莲宗的魔修，要么就是某些特殊的血脉吧……”
“听说会变得狂暴嗜血……六亲不认……实力也会飞猛进……但……但好像，都……都很久没听说过了……应该不会是吧？”
“或许吧。”
姬如意若有所思：“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
好歹算是有了个方向。
又跟何田田说了一会儿话，又拽了一根头发，咀嚼起来。
“姬如意……你能不能……不要……”
姬如意笑了笑，摸了摸玉像脸颊：“好，田田既然这么说了，我就答应你。”
“不过你得告诉你师姐，过两天我审问红衣淫魔，可得让她通过玉像，帮我确定最终犯人。”
“啊……呀！知道了！”
断开联系，身穿黄衫的何田田脸通红，姬如意这个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就是老是摸来摸去，让人怪不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