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般的手指拂过面前密密麻麻的血色命牌，冰冷粗糙的触感下，是被束缚汲取的无数微弱灵魂波动。
这方狭小石室内，浓稠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命牌的咔嚓脆响，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牌身，那上面刻着的张虎二字随之黯淡崩解，最后化作一小撮暗红粉末。
盘坐在牌位前的枯槁身影眼皮都未抬一下。
那碎裂的声响，于他而言，不过如同尘埃落地。
“废物。”
嘶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像两块砂石在摩擦，不含半点情绪。
“不过就算是废物，那也终究是我血门的废物，污了血门的名，总得略施惩戒。”
尾音轻飘飘落下，石室中血腥味更加浓郁。
……
石坳内，刺鼻的血腥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令人作呕。
林寒强忍着灵力耗尽的阵阵虚弱眩晕，动作却异常迅捷利落。
石壁上的撞击凹痕被削平，地面打斗的凌乱被抹去，现场的痕迹骤然抹除一空，仿佛从未有人到来。
做完这一切，林寒没有丝毫停留。
身影一晃，如一道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掠出石坳，朝着青霄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到寒潭峰灵田中飘散出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林寒紧绷的神经才缓缓疏散。
然而，他刚踏入自己那间简陋石屋的范围，脚步便是一顿。
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灵田边缘，背对着他，似乎在出神地观察着那三株冰晶般剔透的寒髓草和旁边摇曳的灵纹草。
月光勾勒出那人丹鼎峰制式青袍的轮廓。
是周清。
听到林寒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周清转过身来。
先前，和周清打过几次交道的林寒，能清晰的感知到，对方虽然随和，但终究带着几分矜持和疏离，毕竟自己只是个外门弟子，能产生往来，不过是因为那几株灵药。
哪怕是经过上次秘境一事，对方似乎也没有真正将自己视为同一级别的修士。
这倒也能理解，毕竟，如果不是取巧，炼气与筑基之间的差距便如同天地一样，难以岂及。
然而此刻，周清的表情复杂无比。
有惊疑，有困惑，有探究，还有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敬畏？
他的目光在林寒的身上飞快扫过，又在林寒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林师弟。”
周清的声音有些发干，努力挤出一个算是温和的笑容，却显得格外僵硬。
他清了清嗓子，“奉峰主谕令，特来寻你。”
峰主？
林寒心头微动。
那位几乎只存在于丹鼎峰弟子敬畏议论中的存在，自从丹鼎峰发生那件大事后，就基本不曾真身示人，连峰内事务都极少过问。
遑论自己只是一个寒潭峰的杂役弟子？
周清似乎没打算等林寒回应，语速略快：“峰主命我即刻引你前往外门执事堂办理入住核心区域，不得延误。”
他微微吐了口气，眼神却依旧紧紧锁着林寒，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端倪。
林寒有些困惑，好端端的，怎得忽然就让自己前往？
何况丹鼎峰弟子被外门甚至其他峰欺负到头上时，何曾见过峰主出面。
如今为了他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竟亲自传令？
这事倒是古怪。
不过他瞬间就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丹鼎峰，但是肯定是那老头子下的令。
“有劳周师兄。”
林寒脸上看不出波澜，平静地拱手。
周清看着林寒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这小子，当真是可怕！
就连峰主都亲自下令，派他这个丹鼎峰弟子来接引，这规格算是破例了。
能让不问世事的峰主都出面，周清不由得有了些思考。
这个想法像一盆冰水浇在周清头上，让他心底发寒的同时，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敬畏。
他再看向林寒时，眼神里那最后一丝的骄傲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敬畏！
“林师弟客气了，请随我来。”
周清侧身引路，姿态放得极低。
……
外门执事堂。
当值的王管事是个圆脸微胖的中年人，原本正眯着眼打盹。
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待看清是周清亲自领着一个穿着杂役粗布衣服的年轻人进来时，明显愣了一下。
“周师侄？这是……”
王管事疑惑地开口，目光在林寒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周清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王管事，奉我丹鼎峰峰主谕令，引荐寒潭峰外门弟子林寒入住核心区域。这是峰主令牌，请即刻办理手续。”
他手腕一翻，一枚雕刻着古朴药鼎图案的玉牌出现在掌心。
峰主谕令！令牌！
王管事脸上的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胖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眼睛瞪得溜圆。
他几乎是弹跳起来，双手恭敬地接过令牌，神识飞快地扫过，确认无误后，额头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峰主！
这可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竟然亲自为一个外门弟子下令？
这林寒什么来头？
王管事再看向林寒时，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审视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惊疑和一种近乎谄媚的恭敬。
做管事这么多年，他见过不少出身卑微的弟子一跃入龙门，此次自然也不例外，没有丝毫管事的威严。
他脸上迅速堆起无比热情的笑容，腰都弯了几分：“哎呀！原来是林师侄！峰主他老人家慧眼识珠啊！林师侄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在普通区域实在是委屈了！”
他一边招呼林寒坐下，一边亲自跑到存放卷宗的柜子前，手脚麻利地翻找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破格擢升！这可是大喜事！放心，我保管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当林寒拿到象征核心区域身份的铜牌时，他不由得笑了笑。
周清则是搓着手，说道：“考虑到你需要培育灵药，特意给你挑选了了一处带独立灵田的小院。那小院名为青竹苑，就算是核心区域也分等级的，那里可是一等一的地方，灵气无比充沛，周围还有聚灵阵加持。”
说完，周清更加苦涩了。
他记得那里，灵气浓郁清幽，不少外门管事们都纷纷申请。
一股强烈的羡慕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他为丹鼎峰效力多年，立下不少功劳，外门时也不过是住在集体院落里，也是在晋升内门之后才有过这般待遇。
宗主……
这绝对是宗主的手笔！
他看向林寒背影的眼神，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一种必须交好的强烈决心。
毕竟自己与之也有着不浅的渊源，曾一同征战过秘境，说来也算是一峰袍泽。
这人，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