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烽火连城血未干,残星欲坠晓风寒。
千军裂甲争锋刃,一子回天挽狂澜。
暗夜长歌悲旧誓,黎明骤破见新竿。
人间多少沧桑事,笑饮沧桑醉倒看。
密道里的霉味突然被铁锈味冲散。
林墨的靴底碾过一块碎石,听见前方传来空洞的回响——轮回殿到了。
赵婆婆的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推。
老人的指节因常年采药而粗糙,此刻却稳得像山岩:“记住,傀儡术最怕活人的气。”她腰间的药囊随着动作轻晃,里面装着玄姬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珏,“等那东西动起来,你引它冲我来。”
殿门“吱呀”裂开半寸。
林墨的“洞若观火”先一步穿了进去——中央悬浮的傀儡足有两丈高,胸腔里嵌着的命钥碎片泛着妖异红光,每一片都在渗出黑丝,缠向地面七盏青铜灯。
灯油里浮着的不是油脂,是蠕动的傀儡虫。
“只要完成仪式,我们将掌控命运,重塑天下格局。”
黑袍人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林墨看见他站在阵眼处,蛇形戒指在红光里泛着冷光。
“你不过是个妄图窃取他人意志的贼。”林墨向前一步,命钥在掌心发烫。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像擂鼓。
李凡在殿外放风时说的“林墨你别怕,我守着门”、白九绣鞋上的血字“地宫”、玄姬消散前碰他额头的那丝温度,全在这心跳里翻涌。
傀儡的眼珠突然转了。
青铜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抬起手臂,掌心的黑洞里喷出无数傀儡虫。
林墨旋身避开,虫群擦着他耳尖撞在墙上,石屑纷飞中,他瞥见赵婆婆往地上撒了把药粉——是醒神散,能让傀儡虫暂时失敏。
“洞若观火”在他眼底展开。
傀儡的关节连接处泛着幽蓝,那是命钥碎片的能量流动轨迹;胸腔中心的碎片最亮,周围缠着九根黑丝,像活物般收缩。
林墨瞬间明白:那是控制核心,切断黑丝就能让它瘫痪。
“接好!”赵婆婆突然甩出个小瓷瓶。
林墨抬手接住,瓶口溢出的腥甜让他瞳孔微缩——是玄姬之血。
玄姬消散时,他用玉瓶接了半瓶她的光点,没想到赵婆婆早留了后手。
傀儡的拳头带着风声砸下来。
林墨就地一滚,玄姬之血在掌心凝聚成珠。
他想起石壁影像里玄姬流泪的脸,想起白九被抓走时绣鞋上的血,想起李凡在破庙替他挡刀时说“林墨你跑”。
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炸成一团火,烧得他眼眶发疼。
血珠精准撞进傀儡胸腔。
黑丝突然蜷缩,傀儡的动作顿了顿。
林墨趁机跃上旁边的供桌,脚尖点着桌角借力,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
“快冲!”赵婆婆的声音像铜锣。
她不知何时绕到傀儡背后,手中玉珏闪着幽光。
林墨看见她手腕一抖,玉珏划开掌心,血珠滴在傀儡后颈的刻痕上。
那是傀儡术的阵眼,玄姬曾在他梦里说过的。
傀儡体内传来裂帛般的声响。
命钥碎片接二连三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
黑袍人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蛇形戒指上的珠子突然爆出红光。
林墨的“洞若观火”捕捉到他指尖的小动作——那是要启动备用机关的手势。
“白八!”林墨大喝一声。
暗门“砰”地撞开。
风尘客的剑已经架在黑袍人颈侧。
他扯下面罩的动作干脆利落,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我是玄姬的亲卫。”他的声音发颤,却像铁钉钉进石头,“十年前你们夺舍她时,我躲在枯井里,听她喊了三天三夜。”
黑袍人想躲,却被白八的剑压得动弹不得。
林墨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白八一刀挑断了手筋——那只戴着蛇形戒指的手。
“这是替玄姬割的。”白八的剑刃划过黑袍人右肩,“这是替她娘割的。”又一道,“这是替所有被你们做成傀儡的人割的。”
林墨没看黑袍人如何惨叫。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命钥碎片上——那些碎片正慢慢向他掌心的命钥聚拢,像归巢的鸟。
突然,所有碎片同时发出金光,他的命钥“咔”地裂开,一道虚影从中升起。
是玄姬。
她穿着月白裙衫,发间插着那支他在破庙捡的木簪。
她望着他笑,眼角却有泪:“谢谢你。”她说,“我终于能……”
话音未落,虚影开始消散。
林墨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碰到一片温热的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样:“你本可以……”
“本可以什么?”赵婆婆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拍了拍他后背。
老人的手很轻,像在拍哄受了惊的小兽,“她现在自由了,比什么都好。”
林墨低头看掌心。
命钥碎成了八瓣,每瓣都泛着暖光。
他想起第一次觉醒“察言观色”时,在街头看见的老乞丐;想起被王管家追杀时,李凡用身体替他挡的那刀;想起武师傅教他练剑时说的“人定胜天”。
原来命运从来不是一条线,而是无数双手,在黑暗里互相拉着往前。
“从今天起,”他望着殿外透进来的天光,低声道,“我不再是棋子。”
话音刚落,轮回殿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那声音像古钟在地下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林墨猛地抬头,看见原本嵌着命钥碎片的石壁上,裂开一道细缝,有幽蓝的光从缝里渗出来。
赵婆婆的脸色变了。
她抓起地上的密卷塞进林墨怀里,药囊里的药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快走!这声音……是玄姬她娘当年说的‘地脉锁’。”
白八的剑“唰”地归鞘。
她扯过黑袍人的衣襟擦了擦剑刃,冲林墨挑眉:“带路,我倒要看看这地底下还藏着什么宝贝。”
林墨握紧密卷。
他能感觉到卷上的蛇纹还带着温度,像在提醒他——真正的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