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林墨腕间的红绳——金线还泛着幽蓝,像极了她命盘里那条断裂的“天厄线”。“共享命钥信息,我要知道你碎片里的所有纹路。”
林墨摸了摸胸口发烫的逆命碎片,识海里逆命九诀的刻痕突然清晰起来。“成交。你牵制命傀教主,我直捣仪式核心。”
沈玉娘袖中命钥碎片与林墨胸口的逆命碎片产生共鸣,两缕微光在两人之间缠绕,像根看不见的线。
“我去探路。”白八突然掀开门帘,她晃了晃腰间的铜铃,“城郊菜贩子欠我半吊子酒钱,混进祭坛外围不难。”话音未落人已闪出门,青阳城的雾卷着她的影子,转眼融进水汽里。
韩无咎扯下沾血的外袍,露出腰间嵌着碎玉的剑鞘。“王府护卫认得我这把‘断水’。”他用布擦了擦脸上的伤口,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我引开主力,你们抓紧半柱香。”说罢推开屋门,晨雾里传来剑鸣,像根银针刺破了所有声响。
林墨蹲下身捡起沈玉娘掉在地上的短刃。
刀鞘上刻着半朵残梅,和他在废庙青衫男子衣角见过的纹路一模一样。“你和那个人......”
“无关。”沈玉娘抢过短刃,刀鞘磕在桌角发出脆响,“走了。”她掀开窗边的帷幔,雾色里露出一匹黑马,鞍鞯上挂着个褪色的锦囊——是命师传人特有的“锁命囊”。
林墨望着她翻身上马的背影,逆命碎片在胸口跳得厉害。
他摸出怀里的信鸽,往鸽腿绑了张纸条:“祭坛西南角第三块刻纹石砖下有机关。”这是白八临走前塞给他的,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半块山楂渍。
子时三刻,祭坛阴云翻涌。
林墨贴着岩壁往下爬,指尖触到的石头都泛着腥气——那是活人命气渗进石缝的味道。
他看见白八蹲在祭台西侧,正用匕首撬一块刻着“生门”的石砖,动作轻得像在剥糖纸。
石砖下露出个黑洞,白八抓了把泥沙填进去,抬头冲他比了个“三”的手势——阵法启动要延后三柱香。
突然,山脚下传来金铁交鸣。
林墨扒着岩石往下看,韩无咎的“断水”剑挑飞三柄钢刀,玄色中衣染透了血,却还在往相反方向跑。
王府护卫的灯笼连成一条火龙,追着那抹血色往山后去了。
林墨落地时,祭台中央的青铜鼎开始冒烟。
他贴着石壁绕到主坛,烛火映出石桌上一封信,墨迹未干:“林公子,你以为破了阵法就能赢?
这局棋,从你捡起逆命碎片那天就开始了。“
信纸在他手里簌簌发抖。
逆命碎片烫得几乎要穿透衣襟,沈玉娘的命钥碎片也在共鸣——两股力量在他识海里交织,突然撕开一层迷雾。
他看见无数金线缠在青铜鼎上,线头全部指向云端某处,那里浮着块斑驳的匾额,写着“天命司”三个古字。
“原来......”林墨喉间发苦,“逆魂仪式是为了唤醒命运之锁。”
鼎中烟雾突然凝成实质,命傀教主的身影从雾里走出,红袍上绣满扭曲的人脸。
他举起手中的骨杖,祭台四周绑着的百姓突然发出尖叫——他们的命气正顺着石缝往鼎里钻,像无数条半透明的蛇。
“逆命九诀·断因果!”林墨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逆命碎片上。
识海里的刻痕突然活过来,化作金色锁链缠向青铜鼎。
天地剧烈震动,他听见经脉断裂的声音,眼前发黑前,看见云端浮现出一道虚影:青衫,广袖,腰间挂着半朵残梅。
“你终于来了......逆命之人。”虚影的声音像古钟轰鸣,震得林墨耳膜发疼。
祭坛在震动中裂开缝隙,虚影缓缓消散前,最后一句话撞进他识海:“逆命之人......天机崖见。”
林墨瘫坐在地,看着鼎中烟雾散作星芒。
沈玉娘的黑马从雾里冲来,她甩下绳套把他拉上马背时,他听见山脚下传来白八的吆喝:“跑什么!
老子还没吃完那串糖葫芦呢!“
风卷着雾从耳边掠过,林墨摸了摸胸口的逆命碎片。
碎片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刻痕,像道通往云端的路。
他抬头望向天际,那里的阴云正缓缓散开,露出半轮被血染红的月亮。
林墨的后背重重撞在马背上时,肋骨处的钝痛才顺着经脉窜上来。
沈玉娘的黑马喷着白气,四蹄踏碎满地残烛,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远处王府护卫的喊杀,像两根绳子在耳膜上绞动。
“抓紧。”沈玉娘的声音裹着风刺进耳中,她腰间的命钥碎片与逆命碎片共鸣的震颤透过绳套传来,林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胸前的碎片——新刻的纹路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块烧红的铁。
“那老东西说的天机崖,你信?”白八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
林墨偏头,见那游侠正蹲在另一匹马上,单手拎着半截烧断的火把,嘴角还沾着没擦净的糖葫芦渣。
她身旁的韩无咎捂着左肩,玄色中衣的血渍在夜色里泛着黑,断水剑却仍横在膝头,剑尖指向后方。
林墨喉头动了动。
方才虚影消散前那句“逆命之人......天机崖见”还在识海里嗡嗡作响,可他望着山脚下渐远的火把长龙,只觉后颈发凉——从捡起逆命碎片那天起,所有的局都在往这个方向推。
他摸了摸袖中沈玉娘方才塞来的止血丹,丹药的棱角硌着掌心:“信不信不重要。”他声音低哑,“但王府追了我们三条街,命傀教的人能混进祭坛,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
沈玉娘突然勒住缰绳,黑马前蹄扬起,见她侧耳听了听风,冷声道:“东南方有马蹄声,三骑,离着半里地。”
白八打了个响指,火把“啪”地摔在地上。
她翻身上树的动作比猫还轻,枝叶晃动间扔下句话:“我去引开,半个时辰后东街老书铺碰头。”话音未落,树梢已没了人影。
韩无咎道:“他说得对。”断水剑在鞘中轻鸣,“王府要的是逆命碎片,命傀教要的是仪式完成,我们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他瞥了眼沈玉娘,“是青阳城最脏最乱的角落。”
老书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开时,林墨闻到了熟悉的霉味。
门后探出个灰发老头,姓吴,戴着副裂了道缝的老花镜,浑浊的眼珠在林墨脸上扫过,突然顿住。
“客官......”老吴的手在擦眼镜布上蹭了又蹭,“可要点什么?”
沈玉娘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墨的手背。
林墨不动声色地将半片逆命碎片露出半角——老吴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扎了的青蛙。
他猛地拽住林墨的手腕往屋里拖,木门“砰”地关上,门闩落下的声音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您认识这东西?”林墨任他拉着,目光扫过满墙的旧书。
最里层的檀木柜上落着层薄灰,却掩不住柜角刻着的七星连珠纹。
老吴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怀里摸出块铜钥匙,手背上的老年斑跟着发抖:“我祖上是天机门的外门弟子。”铜钥匙插进檀木柜的瞬间,林墨听见“咔”的轻响,“当年逆命宗师与天命司斗法,我们负责看管宗师的藏珍阁......”他掀开柜中红布,露出本边角卷翘的《命源考》,“后来宗师陨落,天命司屠了整座山,藏珍阁的图......”
“被撕了一角。”林墨接过古籍,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层叠的山峦,其中一角的缺口像颗被啃了的月亮。
他抬头时,正撞见沈玉娘盯着那缺口的眼神——她腰间的命钥碎片不知何时被握在掌心,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得碎片上的云纹泛着幽光。
“试试。”沈玉娘突然将碎片按在书页上。
林墨屏住呼吸——缺口边缘的锯齿状纹路与碎片边缘严丝合缝,像两滴即将融合的水。
老吴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哽咽:“是了......当年宗师的命钥分作三瓣,一瓣镇命傀,一瓣锁天命,最后一瓣......”他猛地抬头,“在天机崖。”
窗外传来梆子声。三更了。
林墨合上古籍时,指尖触到页底的小字:“天机崖,雾锁千重,非逆命者不得入。”他摸了摸胸前发烫的碎片,突然明白虚影为何说“天机崖见”——那不是邀请,是必须去。
“我去。”他看向沈玉娘,“你可以留在青阳城。”
“笑话。”沈玉娘将命钥碎片收回腰间,动作利落得像抽剑,“这碎片在我沈家传了三代,我倒要看看,它到底锁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韩无咎已经站在门口,断水剑的剑穗被夜风吹得晃:“我先去探路。”他瞥了眼老吴,“天机崖的雾不是普通雾气,带点毒。”
白八的声音突然从房梁传来:“算我一个。”林墨抬头,正看见她晃着条腿,手里捏着从老吴茶罐里摸的花生,“老吴的茶太苦,总得有人盯着你们别把命搭进去。”
老吴突然抓住林墨的手腕。
他的手凉得像块石头:“小心那个自称‘天命使者’的人。”他压低声音,喉间滚出咯咯的响,“我祖父说,那东西没有影子......”
林墨将老吴塞来的纸条塞进衣襟时,听见远处传来晨钟。
沈玉娘的黑马已经在门外打着响鼻,白八正往马背上绑她的酒葫芦,韩无咎的身影早没入了晨雾里。
“走了。”沈玉娘翻身上马,伸出手。
林墨握住她的手,逆命碎片在胸口跳得更急了。
他回头望了眼老书铺,见老吴还站在门口,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像块结了霜的窗玻璃。
东方的天色渐亮,林墨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等他们翻过山脊时,他终于看清了——山的那一边,漫山遍野的雾正翻涌着,像团被揉碎的云。
雾里隐约能看见些黑影,像树,又像人。
“那就是......”沈玉娘的声音突然轻了。
林墨摸了摸胸前的碎片。
新刻的纹路正沿着他的血脉往上爬,像道通往雾里的路。
他踢了踢马腹,黑马长嘶一声,载着两人冲进了雾里。
雾刚漫过膝盖,林墨就听见了脚步声。
不是马蹄,不是人声,是种很轻很轻的,像蛇爬过石板的声音。
他握紧了逆命碎片,却发现雾里的影子越来越多,每一个都没有......
“小心!”沈玉娘的剑已经出鞘。
但林墨的目光,早已被雾中若隐若现的飞檐勾住了。
那飞檐上挂着块匾额,被雾遮去大半,只露出两个字——“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