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华山派玉女峰上,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大师兄!我真的不行了!”陆大有趴在地上,双腿颤抖得像筛糠。
他昨晚被何不同吓得直接跑回房里,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大师兄像变了一个人,告诉众人什么高明剑法内功都可以敞开了学……只要能学得会。
这幸福并没有维持多久……
“大师兄!我胳膊要断了!”梁发瘫坐在石阶上,满脸绝望。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施戴子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
“外婆,您是来接我的么?您来接我去那个没有剑法,没有师傅,没有大师兄的地方么?”
“太奶,您老人家来啦!”
……
岳灵珊倒是还能站着,但也是满头大汗,小脸煞白。
令狐冲神色严肃,站在众师弟面前,手里拿着一根竹条。
“都别装死了!爬起来!”
他手中的竹条啪啪啪敲打着地面,
“江湖险恶!再这么散漫,等于自杀!”
“大师兄,”陆大有哀求道,“咱们歇会儿行不行?我真的不行了!”
“歇息?歇个屁!”令狐冲一竹条抽在陆大有屁股上,
“你也歇,他也歇,魔教之人不会歇。”
“放纵你就是害你,你知道魔教中人多可怕么?”
此言一出,原本瘫软哀嚎的众弟子声音都小了些,山风吹过,带着一丝寒意。
陆大有揉着屁股,脸上犹带着痛苦面具,声音却弱了三分:“大师兄……咱们……咱们自然是知道的。可这胳膊和腿,它不听使唤啊……”
梁发喘着粗气,靠在石阶上,眼神有些发直:
“何止知道。江西于老拳师,名满赣南,他……他一家二十三口……”
他猛地一哆嗦,脸比纸还白:“全……全被钉死在庄子外的大槐树上!三岁的孙儿也没放过……两个儿子更是叫了三天三夜才断气……”
他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
岳灵珊下意识地绞着衣角:
“还有……还有济南府龙凤刀掌门人赵登魁前辈,他……他娶儿媳妇,何等热闹喜庆的日子……”
令狐冲面沉如水,手中竹条在地上轻轻一点:“说下去。让那些还想着偷懒耍滑的都听听清楚,魔教的手段,是不是离我们很远!”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几个作势要偷懒的师弟。
“我……我哪有!”陆大有被他看得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屁股疼了,急忙辩解,声音却因底气不足而有些尖细。
“赵掌门那日宾客满堂,可魔教妖人就那么闯进去…当着几百人的面把……把新人的头割了,摆在主桌上说是贺礼!有人当场吓疯,再不敢提山东…”
梁发接过话头,声音沙哑:“汉阳郝老英雄的七十大寿。群雄毕至,结果寿堂底下……早埋了火药!轰一声,半个院子飞上天,死伤枕藉……泰山纪师叔,不就丢了一条膀子?”
说到此处,场间一片死寂,只有弟子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压抑的抽气声。便是令狐冲,神色也凝重了许多。
“还有嵩山派的孙师叔……他……他被魔教擒住后,双手双足都被截断,两眼也……也给生生挖了出来……后来嵩山派的前辈赶到将他救回时,伤得那般重,神仙也难救了……”
看着华山弟子们个个面如土色,你一言我一语分享着魔教轶事,令狐冲给气乐了。
“我用你们告诉,这都是我告诉你们的!”
这都是令狐冲小时候宁中则吓唬他和岳灵珊的故事。再由令狐冲告诉这些师弟师妹。
一般都以“不好好练剑,魔教来抓你们了。”为结束语。
这帮人一个个煞有介事,好像在说什么惊天秘闻,其实……
还是想偷懒。
“没那么简单!你们说的都只是陈年旧事!”
令狐冲深吸一口气,开始复述昨晚师父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时何不同背着手,在房中踱步,声音低沉:
“这些妇孺皆知的惨事,是摆在台面上的血腥。”
他转过身,看着令狐冲的眼睛:
“我问你,魔教中人,为何被称为妖人?”
令狐冲下意识地回答:“因为他们行事乖张,滥杀无辜……”
“不。”
何不同轻轻摇头,打断了他。
“是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令狐冲没明白师傅的意思。
“天王老子,向问天。”何不同阴沉着脸,低声说道,“魔教光明左使。”
“他最喜欢做的,是把那些江湖上成名已久、铁骨铮铮的大侠,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寸寸敲断手脚,锁在身边。”
“然后呢?”令狐冲问。
这确实很残忍,但魔教不都这样么?
“然后,他会捏着他们的下巴,逼着那些宁死不屈的汉子,跪在他面前,一声一声,哭着喊他‘爹’。”
“所谓天王老子,就是因为他太热衷于给人当老子了!”
令狐冲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感到一阵恶寒。
“还有那个杨莲亭。”
何不同的目光,落在了令狐冲气宇轩昂的脸上。
“他虽是男子,却最爱在咱们正道里,寻那些个丰神俊朗、少年成名的后起之秀。”
“落到他手里,死,都是一种奢望。”
“他会把你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慢慢废掉,再把你……当成他的闺房玩物。”
令狐冲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捂住后面。
“至于黑木崖上那位……”
何不同声音陡然压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禁忌的存在。
“他变得不像男也不像女。”
“他专门掳走江湖上的年轻女侠。”
“玩弄过后,第二天杀死。”
“剥下她们的脸皮,缝在自己脸上。”
“这样白天他就是女人了。”
“还有那个圣姑……咳咳咳。”
何不同突然忘了自己怎么编的。
“师傅,我明白了。”令狐冲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人睡不着觉的鬼故事,“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何不同转过身,双眼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只有一个办法——拼命练!”
“谁敢偷懒,就是在拿全派性命开玩笑!”何不同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都跳了起来,
“冲儿,你是大师兄,师弟师妹们的命都在你手上。你忍心看着陆大有认向问天当爹么?你忍心难道愿意被那个什么杨……”
“师傅!”令狐冲当场就跪了,“弟子明白了!弟子一定严格督促大家练功!”
他看着眼前这些还在喘气的师弟师妹,竹条在手中握得更紧。
“都听明白了么?”令狐冲声音里带着颤抖,“魔教的手段,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残忍十倍!现在还觉得累吗?还想偷懒吗?”
陆大有咽了口唾沫:“大…大师兄,我们知道厉害,可是…”
“可是什么?”令狐冲眼珠子瞪得老大,“你是想等魔教妖人来了,再后悔没好好练功吗?”
“到时候你被逼着叫向问天‘爹’,就要说'早知道就听大师兄的话了'!”
书房里,何不同听着屋外的动静,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对令狐冲说的当然都是子虚乌有。
反正穿帮以后就说自己也是听说,还可以顺势启发令狐冲:
凡事要有独立思维,师傅也不是完全正确。黑木崖上那位怎么可能变得不男不女呢?
这你都信啊蠢才!
何不同这样想着,随即目光又变得深邃起来。
不过,仅仅自己编故事才子虚乌有么?
“龙凤刀……在场可不乏武林名宿,怎么什么伤亡也没有,单单死了赵家一对新人。”
“汉阳的郝老英雄……火药?”何不同微微摇头,“魔教又不是烧丹炼汞的道士,哪来的火药……汉阳……湖北?啧啧啧……”
“还有孙师弟,在郑州出事,离嵩山近在咫尺……魔教居然有闲工夫把他弄得残而不死。”
他翻检着岳不群的记忆,看着他的一些猜想,“这江湖的水,可真深。”
“不对啊大师兄,”陆大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那天左师伯挂的榜……”
哎呀,何不同暗叫糟糕,怎么把这茬忘了。
“蠢才!”令狐冲没好气地说,“都写出来,那胆小的不都给魔教吓死了?写出来那些够咱们同仇敌忾就行。”
都会抢答了,自己就找补开了。
“还是要多谢师傅为我解惑!”令狐冲感慨道。
看到没,他还谢谢咱呢。
何不同满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