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一个普通人听到这个词,脑海中浮现的会是腐烂的尸体、绝望的哭号与死亡的阴影。
但凯恩的思维路径截然不同。
尸体异变、暗精灵……
他在脑海中提取出关键词汇,最终指向一个结论——潜在的魂能。
这不仅是麻烦,同样是机遇。
奥克海文的亡灵危机,已让凯恩对这类敌人有了基本的认知。
它们数量众多,悍不畏死,而且只要源头不灭,就能不断再生。
对普通人而言,这无疑是棘手的噩梦。
但对凯恩来说,一片可能被亡灵淹没的疫区,无异于一片等待收割的丰饶麦田。
更重要的是,有审判庭这支顶尖的专业团队在正面应对。
这意味着凯恩可以躲在最坚固的盾牌后面,用最低的风险,换取最高的收益。
莱拉的反应要直接得多:“暗精灵?他们怎么敢在我们的土地上做这种事?”
她那双总是燃烧着旺盛战意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愤怒。
“这只是初步推测,”帕特森纠正道,“幽暗地域的那些家伙确实最擅长此类勾当,但这不意味着可以排除其他可能。”
凯恩默默往火堆里添了一根干柴。
火星升腾,他的心思在继续飞速盘算。
绕路是下策。
银溪丘陵的生态已经开始崩坏,没人能保证瘟疫的扩散范围仅限于枯木镇。
而且从这里绕行需穿过魔物活跃区域,不仅要多耗费十天半月,沿途的风险也全然未知。
强行闯过去更是愚蠢。
一旦被感染,以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连审判庭的圣职者都束手无策。
凯恩可不认为自己的区区21点体质能硬抗这种疑似是魔法的瘟疫。
就算自己真能行,那莱拉呢?
“看来我们的路被堵死了。”凯恩看向帕特森,“帕特森队长,既然前往狮心城很难绕开此地,那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想办法解决它。”
帕特森的眉毛微微一挑,凯恩的主动让他有些意外。
凯恩继续说道:“我对炼金术略有涉猎,或许能从瘟疫的样本中分析出一些东西,尝试配制出抑制性的药剂。
“而且,如果真的要面对活尸或者别的什么魔物,多两个人,总归多一份力量。”
“没错。”莱拉立刻附和,依旧先入为主地将过错归咎于暗精灵,“帕特森队长,算我们一份,我可看不惯这种滥杀无辜的行径!”
帕特森沉默了片刻,权衡着利弊。
凯恩的提议很有诱惑力。
这位年轻冒险者在黑木森林展现出的战斗力与冷静头脑,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更重要的是,他会炼金术。
在神圣法术失效的情况下,一个懂得分析病理、配制药剂的炼金术士,其价值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一名圣骑士。
“你很清楚这有多危险。”帕特森的语气很严肃,“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诅咒,或是某种恶毒的死灵造物。你随时可能被感染,然后变成一具需要被净化的尸体。”
“风险我清楚,但收益同样明显。”凯恩点点头,“如果我们能解决这次瘟疫,通往狮心城的道路就能畅通无阻,我们也能省去绕路的麻烦,甚至获得更多的荣誉与报酬……这笔买卖,我认为划得来。”
莱拉嘴角一撇,对凯恩这种事事都用“买卖”来衡量的说法不置可否。
“好吧,既然你们是这么想的话。”
帕特森做出了决定。
他伸出手,郑重地对凯恩说:“我代表审判庭,正式邀请你和莱拉小姐,以‘特别顾问’的身份,临时加入我们的行动小队。
“你们无需听从战斗中的具体指令,只需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协助,尤其是炼金术方面的支援。
“作为回报,此次行动中获得的所有非任务性战利品,你们有优先挑选权。
“如果任务进展的顺利,我也会向圣光大教堂汇报你此行中的功绩,你将有机会得到教廷或王室的嘉奖。”
“成交。”凯恩握住了帕特森的手。
一旁的塞拉菲娜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有这两位强大的伙伴加入,她心中应对危机的底气也足了几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队伍拔营启程。
越是靠近枯木镇,空气中那股腐败的气味就越是浓郁。
大地变得死气沉沉,枯草呈现出病态的灰败色。
马蹄落下,不再是清脆的踏地声,而是沉闷的“噗嗤”声。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潮湿,像是踩在了一块吸饱了水的巨大腐肉上。
到了下午,一座笼罩在灰色雾气中的小镇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便是枯木镇。
此刻的它,正散发着与名字相符的腐朽与死亡气息。
镇子入口设置着粗糙的木制路障,但无人看守。
一辆运货的板车翻倒在路旁,几只装着谷物的麻袋破裂开来,灰黑色的麦粒混着泥土洒了一地。
镇内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活物的动静。
所有房屋的门窗都紧紧关闭,整条街道看上去像是由一排排沉默的死人头颅构成。
“全员下马,步行前进。”帕特森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我们先去教堂确定情况。”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质的小瓶,倒出一些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液体,涂抹在一条条布巾上,分发给众人,示意他们蒙住口鼻。
“这是安息之水,用多种圣草浸泡过,能有效隔绝大部分死灵气息的侵蚀。”
凯恩接过布巾,那股清香确实让他因腐臭而发闷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队伍沿着空无一人的主干道,向镇中心的教堂方向前进。
凯恩的靴底传来一层滑腻的触感,石板路面上覆着一层薄膜,介于苔藓与油脂之间。
低头瞧去,脚下的石板缝隙里看不到半根杂草,只有一片死灰。
就在他们路过一片小树林时,帕特森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凯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树林边缘的土地有最近被翻动过的痕迹,形成了几座低矮的土堆,是仓促掩埋的坟墓。
其中一座坟的封土被雨水冲开了一角,一只灰白色的手臂从泥土中伸出。
那手臂的皮肤是毫无生气的灰败,如同陈旧的羊皮纸紧绷在骨头上。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起伏与蠕动,撑起一道道移动的痕迹,是皮囊下扭动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