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盐引钱庄,要织二十万匹丝绸,这个任务更难!
郑兆安知道,严州府六县都淹了,很多人卖田求生。
这边刚卖了田,转头就被织厂招走了。
在效率低下的时代,堆人力是常见的办法。
可郑兆安想要保证按时交货,那他就必须提高织机的效率。
想要制作织机,那得招木匠师傅。
然而,现在市场上,所有的木匠师傅,都被沈一石挖走了。
没有木匠,郑兆安立马想到了铁匠。
木头制作的织机,哪有铁制织机效率高、速度快。
铁制织布机,他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飞梭织机。
不等郑兆安细想飞梭织机的各个构件,他又被另一个问题难住。
从蚕茧,到织机可以使用的丝线,中间还有一步缫丝。
若是依靠人力缫丝,那不管织机效率多高,也会被掐住脖子。
于是他转头开始思考半自动缫丝厂,以及相关所需的机械。
郑兆安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身边娘子们则指挥着船夫,向着藕塘划去。
他们人多,故而雇了一艘大船。
郑兆安主要是觉得大船稳,且上下两层,空间大,可以让他安静思考。
《唐伯虎点秋香》告诫他:小船快,主要是小船沉得快。
荷花还没出来,但荷叶已经很茂盛。
她们想要采一些回去,为郑兆安做荷叶叫花鸡。
只是进入藕塘容易,想要划出来,那就可艰难不少。
船大难调头,只能一路横冲直撞。
好在船夫对西湖了解,不怕搁浅,也不担心走出藕塘。
荷叶亭亭玉立,芸娘等人动手采了多好。
这项活动,激发了她们少女的活泼,不断传来她们欢声笑语。
颇有几分“误入藕荷深处,惊起一滩鸥鹭”。
船夫一番争渡,眼看要冲出藕塘,对面却径直划过一艘小画舫。
两者各自惊呼,但终是没能错开,撞在了一起。
郑兆安所在的船,船头直插画舫尾部。
登时撞出一个澡桶大小的破洞,湖水哗哗涌入。
坐在画舫中的人,人均下半身湿身。
画舫眼看要沉,其中多人赶紧出来。
在船夫的指挥下,他们纷纷登上郑兆安雇佣的大船。
给半沉的小画舫系上绳子,由大船拖拉着,返回岸边。
郑兆安被撞击打扰,从二楼船舱内走下来来。
看到了数位湿身男,一个湿身女。
男的身着儒衣长衫,女子则衣着清亮。
扫了一圈,他认识其中的一个:沈砚冰。
“咦,郑公子,真巧!”
沈砚冰不顾湿了半身,湖水滴答,赶紧凑过来打招呼。
“发生了何事?”
郑兆安思路被打断,便处理眼前的事情。
沈砚冰主动言说,还把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
跟着他的数位书生,纷纷惊讶地看着沈砚冰。
这家伙很大方,交友广泛。
若是让他出钱,二话不说,多少银子都能掏出来。
租了小画舫,一桌酒菜,也不过十几两。
作为穷酸书生,囊中羞涩,拿不出来。
于是他们想到了沈砚冰,想让他出资。
作为浙江首富之子,他很忙的。
勾栏的小红,青楼的小青,教坊的小白......
哪一个不需要他,用尽体力,悉心呵护?
除此之外,他也会逛逛街。
看看谁家小娘子出落得水灵了,便想一亲芳泽。
那日,他闲逛路过戚府,看到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当时,沈砚冰就感觉胸口,狠狠跳动了两下。
经过多方打听,得知此女名为王戎,是戚继光的小姑子。
于是乎,沈砚冰多次创造机会,这是他头一次见到王戎。
而王戎之所以愿意参加几个书生的邀请,说来也凑巧。
戚府轻文重武,戚继光前些日子来信,要求多读史书。
王戎擅长舞枪弄棒,读书则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更不要说之乎者也的史书。
于是其姐姐王瑛,也就是戚继光的夫人,建议她多和书生走动。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许她和书生接触多了,反而能读进去了。
当然,读不进去也不算什么,找到了一个相好的相公,那也不错。
总比她强,找了一个武夫当丈夫,就算当了将军,也是粗鄙之人。
于是,王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不少文会。
认识了不少读书人,可效果原地踏步。
反而因为她长得漂亮,很多书生会主动邀请她。
听书生口若悬河、激扬文字,王戎很羡慕。
可惜,她姐姐的两个想法都落空了。
史书没读进去,相好的相公也没动静。
沈砚冰听闻王戎会来,拍马赶来,并当场付了船资。
可让他担责,那他立马变身泥鳅,滑溜不见。
就像勾栏中的女子,玩玩而已,别当真。
王戎见沈砚冰书生打扮,和其他书生甲乙丙丁无异。
自从沈砚冰无意看到了王戎,去勾栏都从一日三次,变成了三次一日。
说不上是日思夜想,只要抽了空,沈砚冰脑海里就会浮现王戎的身材样貌。
西湖波光粼粼,风儿勾勒出每个人的身形。
“损失我来赔,西湖起风,你们去船舱,换了衣服吧。”
郑兆安听完,处理道。
沈砚冰赶紧大包大揽,是他们的小画舫行路不长眼,没看到郑兆安的大船。
赔偿的问题,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他来掏。
有人愿意掏钱,郑兆安没有拉扯,让沈砚冰付了。
众人分两拨,依次进入船舱中换衣服。
只是船舱中的干衣服都是船夫的,于是乎,一众书生的衣着变得不伦不类。
轮到王戎,倒是犯了难,她没衣服可换。
春桃虽然不想,但将二少爷的衣服拿出来。
郑兆安怕冷,这是给他御寒的衣服。
王戎也不扭捏,当即换下湿衣服,穿上郑兆安的衣服。
“肚兜就不要脱了吧?”
春桃看着王戎脱得干干净净,提醒道。
“它湿了,我才不像他们,伤风着凉,难受的是自己。”
王戎理所当然道。
已经换了衣服的书生,他们只换了裤子。
身份象征的儒衣长衫,却没有一个脱下来。
他们宁愿让长衫润湿裤子,也不愿轻易脱下来。
“另外,我这些衣服就抵押在你这里,等我回家换了衣服,再拿我身上的衣服来赎。”
王戎主动道。
在贫苦人家,衣服是重要资产。
“这,我可以让人跑一趟的。”
春桃催促王戎赶紧穿上衣服,回答道。
“姐夫教育我,滴水之恩当......”
王戎卡壳了,她忘了后面是什么内容了。
“二少爷说过类似的话,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春桃跟在郑兆安身边,耳濡目染,记了不少东西。
“对,当抱拳!”
王戎认真道,说完,便对春桃抱拳感谢。
春桃将王戎领出来,大船距离岸边还远。
“我叫王戎,你叫什么?”
王戎看到郑兆安,眼前一亮。
这是所有书生中最弱的,三月中旬了,还穿着棉衣。
郑兆安很想回答她,他叫郭靖。
因为方言发音的问题,王戎的自我介绍,有点像“黄蓉”。
“我家二少爷,你可以称呼他郑公子。”
春桃主动介绍道。
“谢谢,滴水之恩当抱拳!”
王戎郑重对着郑兆安抱拳行礼。
郑兆安出于礼貌,也抱拳行礼。
王戎疑惑了,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呀。
他是书生,不该作揖么,怎么还走起江湖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