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冰看到王戎的眼睛亮晶晶,他的心再次猛跳两下。
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太多了。
勾栏的小红,青楼的小青,教坊的小白......
看到他来,都是相同的眼神。
他知道,那不是真感情。
可银子堆得足够高,压倒了理智,感情也就慢慢升温。
再看看郑兆安,他两眼平视,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是郎无情,妾有意啊。
但沈砚冰一瞬都没有犹豫,决定退出这场三角恋。
我爱她,她爱他。
作为首富之子,他不想因为感情而树立敌人。
哪怕只是一个可能的,潜在敌人。
若是他喜欢王戎的情报,被有心人利用,他和郑兆安之间脆弱的关系,立马会遭受冲击。
一个漂亮姑娘而已,今晚上就赏自己三个更漂亮的。
父亲教导他,女人如衣服。
只要银子足够多,想换什么衣服,都会有。
所以,要搞钱,不择手段地搞钱。
而想要更好地搞钱,读书科举是唯一途径。
沈一石动用大量关系,耗费诸多银两。
给他换了身份,却发现,他不是读书的料。
或许,这就是命吧。
当沈一石发现沈砚冰不适合读书后,便让他走上了自己老路。
成不了权贵,那就依附权贵。
“我的衣服抵押在你这里,等我回家,换了衣服,再赎回来。”
王戎又认真看了郑兆安两眼,记下他的容貌。
主要是怕还错人,以她的零花钱,承担不起这个错误。
“无需着急。”
郑兆安应付完王戎,转身去找沈砚冰。
他刚做了一个忍心割爱的决定,赶紧调整心情,应对郑兆安。
“你做过钱庄生意么?”
郑兆安将沈砚冰拉进一楼船舱,落座后,问道。
为了避嫌,郑兆安的女眷们上了大船二楼。
湿了衣服的书生们,则站在船头,迎风站立,等待靠岸。
他们也想进去,可被沈砚冰喝止一声后,只能硬扛西湖春风。
春风不解风情,吹乱了他们的心。
刚刚数位家眷,年轻靓丽,让他们的心,随船一起摇曳。
他们不去看二楼,各个故作姿态。
换做一般人,例如春桃,她就趴在窗户上观望。
“三位夫人,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春桃好奇。
“想要引起我们注意,让我们芳心暗许。”
小雨也凑过来,扫了一眼,切了一声,鄙视道。
“啊,那我还是不要看了,二少爷会介意的。”
春桃想起了郑兆安为了正名,惩戒恶奴的事情。
“看呀,一定要看,要不然他们会泄气的。”
小雨还招呼芸娘和如烟姑娘过来,一起偷偷打量他们。
王戎听不懂她们的话,只觉得和讲史书的儒生一样,充满魅力。
他身着郑兆安的衣服,也凑了上来。
“看过来了,看过来了,保持好姿势!”
学子们各个傲立船头,自认为风流倜傥。
外面的儒生被钓成了翘嘴,里面的沈砚冰则眉头紧皱。
“钱庄?九出十三归?”
沈砚冰不明郑兆安何意,但他已经说出了钱庄的精髓。
“若是盐引与钱庄呢?”
郑兆安继续问道。
“这,这,我不知道了。”
沈砚冰摇摇头,以他的脑袋,无法想象出没见过的东西。
“我想让你来主导钱庄,你愿意么?”
郑兆安接着问道。
沈砚冰很聪明,他猜到了郑兆安想要干什么。
可钱庄,真不是一个什么赚钱的生意。
若是放贷给穷人,催收要养打手,利润微薄,还要承担恶名。
若是放贷给富人,可他们本就富有,很少需要借贷,反而经常借贷出去。
作为立家之本,沈砚冰认为织厂才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沈砚冰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很想推掉这个事情。
但郑兆安很有耐心,主要是他没有多少选择。
在认识的人里面,接触生意最多的,反而是眼前很想拒绝他的人。
没办法,盐引到了。
而且距离与浙江各个盐商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
盐引钱庄的事情,必须找一个主事人。
郑兆安很想当这个负责人,可他要备考,没时间也没精力。
另外,读书人的身份,也让他不能过多参与。
他迫切需要一个代理人,一双白手套。
“我,试一试吧。”
沈砚冰等了半天,郑兆安也没有“瞧出”他的为难,那他还有什么选择么?
“我手头有十万张盐引,价值几何?”
郑兆安也不想赶鸭子上架,但他眼前只有这一只鸭子,只能赶着沈砚冰上架。
“一张盐引,市场价二三十两。”
沈砚冰对此了解不多,但基本的价格,他还是清楚的。
“十万张盐引,那就是二三百万两!”
沈砚冰咽了口唾沫,这么大笔资金,他还没掌管过呐。
他激动起来,本以为是普通钱庄的那种生意。
这帐一算,动辄百万以上。
沈砚冰兴奋起来,他主导的第一个是生意,很可能就要超越父亲沈一石。
“我的玩法是这样的......”
郑兆安低声耳语,沈砚冰认真聆听。
郑兆安说了一个开头,沈砚冰疑惑不解。
可随着郑兆安不断解释,沈砚冰恍然大悟。
大船靠岸,沈砚冰兴奋离去。
湿了衣服的学子们,写了欠条,赶紧回家换衣服。
主要是王戎那么嚷嚷了,他们总不能比不过一个“弱”女子吧?
郑兆安回望一眼西湖,真是没心情看它。
乘坐马车返回,郑兆安一头扎进书房,写写画画。
芸娘等人好奇,上前查看。
是和上次一样,看得懂文字,却看不懂图案的东西。
是夜,郑兆安找到父亲,他需要知道一些基本情况。
“杭州府有多少铁匠,可产多少生铁,煤炭情况如何?”
郑兆安夺命三连问。
“浙江有在籍铁匠六千余,官营铁矿十八座,私采者百余座。”
郑泌昌对前两个问题,对答如流。
布政使司下设铁课提举司,故而知晓实情。
“生铁的话,年产七十万斤。”
郑泌昌思索一会儿,说道。
“至于煤炭,浙江不产,主要从江西乐平运煤炭来。”
郑泌昌皱眉回答道,不知道安儿如此询问,是为了做什么。
“父亲,您能调来多少铁匠,调用多少生铁,运来多少煤炭?”
郑兆安心里估算一番,想要将织机完全铁化,不太可能。
如此一来,只能将关键的位置生铁化,其他能用木制的,还需要用木头。
“铁匠免费征招,给口饭吃就可以。”
郑泌昌不用问,就知道郑兆安要干什么,应该是和织厂有关。
只是,织厂不该找木匠么,找铁匠干什么?
“至于生铁,不限量,去查抄私矿即可。”
郑泌昌继续说道。
“煤炭通过水运,可送过来,每万斤数十两。”
郑泌昌继续说道。
今年冬天特别冷,他烧的炭火,就是来自江西乐平。
只不过,他用的是无烟煤,经过特别煅烧,价格更贵。
“那么,父亲,您想把这些织厂,放在哪儿?”
郑兆安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杭州府!”
郑泌昌脱口而出,但他很快陷入沉默。
这个答案,很显然不正确。
安儿问了三个问题,但其中两个可以内部解决。
唯有第三个,是需要借助外力的。
也就是说,能缩短煤炭运输距离的位置,反而最佳。
再考虑到倭患,最佳位置是京杭大运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