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守坟
那两点幽绿的鬼火，如同淬了毒的针尖，死死钉在林秀死死攥着口袋的手上。冰冷的贪婪几乎化为实质，穿透布料，舔舐着她口袋里那点微弱的暖意。
“生人的气息…还有…一丝…熟悉又讨厌的…泥土味儿…”守坟人干涩的声音在死寂的药铺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味道。
林秀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脑海中那些被压制下去的混乱“低语”，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守坟人那冰冷的意志压迫下，如同被惊动的毒蜂群，再次嗡鸣着翻涌起来！
“…好香…好纯粹的…生气…”
“…是那棵老树的味道…讨厌…真讨厌…”
“…多少年了…终于…又有小虫子…送上门了…”
“…抓住她…剥开她…取出那点…种子…”
混乱、尖锐、充满贪婪和毁灭欲的念头，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赤裸地从守坟人那双幽绿的眼眸中投射出来，狠狠刺入林秀毫无防备的意识！比之前街道上那些路人的恶意更加清晰！更加冰冷！更加恐怖！这已经不是感知情绪，而是直接读取对方最核心、最肮脏的思维！
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脑子里搅动！林秀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嘴角溢出一丝腥甜。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不行！不能昏过去！丈夫…小辉…还在等她回去！
“赫…”守坟人发出一声如同朽木摩擦的短促笑声，似乎很满意林秀的痛苦反应。他拄着那根黑沉沉的木杖，无声无息地向前滑了一步。宽大破旧的长袍下摆拂过积满灰尘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那两点幽绿的光芒，距离林秀更近了。
“小丫头…”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你身上那点…老槐树的味儿…隔着三条街…老朽就闻到了…是那姓胡的废物…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不知死活…送上门来…给老朽…当点心？”
他枯瘦如鹰爪的左手，极其缓慢地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那只手苍白得毫无血色，皮肤紧绷在嶙峋的骨节上，指甲长而弯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随着他手指的伸展，林秀惊恐地看到，那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几缕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的黑色根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蛆虫，无声无息地从泥土缝隙中探出头来，扭曲着，蠕动着，朝着她的脚踝方向蔓延！
这景象诡异恐怖到极点！林秀头皮炸裂，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她想要后退，想要尖叫，但双腿如同灌了铅，被那无形的恐惧和守坟人冰冷的意志死死钉在原地！脑海中守坟人贪婪的思维如同跗骨之蛆：“…抓住她…别让她跑了…那点根须粉…是我的…她的魂…也是我的养料…”
“我…我只是…来找人…”林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男人…快死了…他们说…说这里…可能有办法…”
“办法？”守坟人幽绿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那干涩的笑声更加刺耳，“嘎嘎嘎…办法？有！当然有办法！”
他枯爪般的手指猛地指向林秀的心脏位置，指甲上灰黑色的光晕一闪而逝！
“办法…就在你身上！把你…还有你口袋里…那点老槐树的‘根种’…都给我！老朽心情好了…或许…能赏你男人…一个痛快！免得他…像地底下那条破根一样…被活活啃噬…痛不欲生！嘎嘎嘎…”
他狂笑着，笑声在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里回荡，如同夜枭的哀嚎，充满了疯狂与残忍。与此同时，地面上那些黑色的根须仿佛得到了指令，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如同几条冰冷的毒蛇，闪电般缠向林秀的脚踝！
冰冷的、带着腐朽泥土气息的触感瞬间缠上皮肤！林秀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恶意和吸力从那些根须上传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从脚底抽走！脑海中守坟人那“抓住她！吸干她！”的贪婪念头如同魔音灌耳！
“不——！！！”
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本能，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在林秀体内爆发！她再也顾不得脑海中的剧痛和混乱！那被胡郎中强行开启、又在她保护儿子时意外强化的“明人心”能力，在死亡的威胁下，被她不顾一切地、逆向催发！
不是感知！是冲击！
屏蔽！屏蔽掉所有恐惧！屏蔽掉所有痛苦！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对丈夫和儿子的守护执念！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带着尖刺的利箭！对着守坟人那双幽绿眼眸中投射出的、最核心的贪婪意志！狠狠刺了过去！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瞬间在狭小的药铺内炸开！
“呃！”守坟人狂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那双幽绿的眼眸猛地一缩，鬼火般的光芒剧烈地摇曳了一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猝不及防的惊愕和一丝…痛楚？！
缠绕在林秀脚踝上的黑色根须，那疯狂的吸力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林秀借着这千钧一发的阻滞，身体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她猛地向后一挣！嗤啦！裤脚被坚韧的根须撕裂！冰冷的根须擦过皮肤，留下几道火辣辣的、带着诡异麻痹感的红痕！她顾不上疼痛，踉跄着向后急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
“找死！”守坟人惊愕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被蝼蚁冒犯的滔天怒火！那双幽绿的眼眸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他手中的黑沉木杖猛地顿地！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敲响了地狱的丧钟！整个药铺都仿佛震动了一下！堆积如山的杂物簌簌落下灰尘！
随着木杖顿地，地面上、墙壁缝隙中、甚至头顶腐朽的房梁上！无数条粗细不一、如同黑色巨蟒般的根须，如同从沉睡中被惊醒的恶魔军团，疯狂地破土、钻出、扭曲着、咆哮着！带着浓烈的腐朽气息和刺骨的恶意，铺天盖地般朝着撞在门板上的林秀卷去！瞬间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完了！林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丈夫灰败的脸，儿子攥着父亲手指的小手…巨大的悲伤和不甘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那无数黑色根须即将把她彻底吞噬的瞬间——
“妖孽！安敢伤人！！！”
一声苍老、却如同惊雷炸响、蕴含着无上威严与磅礴怒火的暴喝，如同天外神剑，撕裂了药铺内粘稠的黑暗和死寂，狠狠劈了进来！
轰！！！
药铺那扇虚掩的破旧门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瞬间炸裂成无数纷飞的碎片！刺眼的、带着正午燥热气息的阳光，如同金色的洪流，汹涌地灌入这阴森的地狱！
阳光所至，那些疯狂扑向林秀的黑色根须如同遭遇了克星，发出“嗤嗤”的、如同滚油泼雪的恐怖声响！接触阳光的部分瞬间冒出浓烈的黑烟，剧烈地扭曲、痉挛、如同受伤的毒蛇般猛地缩回阴影深处！
一道挺拔如山岳的身影，逆着刺目的阳光，矗立在破碎的门口！
破旧却浆洗得发白的布衫，在灌入的疾风中猎猎作响。灰白的发髻一丝不苟，沟壑纵横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仿佛蕴藏着雷霆之怒！一双眸子不再是平时的浑浊，而是精光爆射，如同两轮燃烧的小太阳，死死锁定药铺深处那隐藏在阴影中的守坟人！
正是胡郎中！
他左手托着那个陈旧的药箱，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芒吞吐不定，散发出浩瀚、磅礴、带着大地厚重与生命守护气息的威压！那金光虽然微弱，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驱散了药铺内大半的阴冷和腐朽气息，牢牢护住了瘫倒在门口、惊魂未定的林秀！
“胡…胡伯？！”林秀劫后余生，巨大的惊喜和委屈瞬间冲垮了堤坝，泪水汹涌而出。
而药铺深处，阴影剧烈地翻涌！守坟人那佝偻的身影在金光照射下如同被烫伤般猛地向后缩去，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如同夜枭泣血的尖啸：
“胡定坤！又是你！老不死的！你们断了我的根！还要断我的路？！我与你们守山一脉…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