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深可见骨的冰蓝伤口狰狞外翻,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疯狂钻入血肉,与体内蛰伏的玄阴寒煞汇成一股更阴毒冰冷的寒流,凶猛地冲击着张溯的经脉与脏腑。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冰锥穿刺般的剧痛,半边身体几乎失去知觉。
叶澄眉头紧锁,指尖泛起清冽的青色灵光,虚点向张溯伤口:“赵真这邪功炼出的寒煞歹毒异常,如跗骨之蛆,与寻常寒毒不同,需以纯阳之力或极精纯的破邪灵力才能驱除。道友体内虽有赤阳之力,但恐难在短时间内……”他话未说完,目光忽地凝住。
只见张溯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扯出一个近乎狂热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金芒乍现,如同有熔岩在瞳孔深处奔流!
“叶道友,不必担忧。”张溯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这寒毒…来得正好!”
话音未落,他猛地催动体内练气六层的赤阳灵力!轰!赤红灼热的洪流瞬间从丹田气海汹涌而出,如同奔腾的岩浆,狠狠撞向那侵入体内的阴寒洪流!
冰与火!
寒毒与赤阳!
两股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狂暴力量,在张溯的经脉中悍然对撞!
“呃——!”张溯身体剧震,额头青筋暴突,瞬间汗如雨下,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无形的熔炉与冰窖之间,承受着极致的酷刑。肩头伤口处,嗤嗤作响,浓郁的黑气与赤红的灵光激烈交锋、湮灭,腾起诡异的灰白色烟雾,血肉在冰封与焦灼间反复变幻,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与冰寒混合的气息。
叶澄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想要出手压制这股危险的冲突。然而,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眼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就在那冰火肆虐、几乎要将张溯撕裂的绝境之中,异变陡生!
张溯裸露的左臂皮肤下,一道道玄奥而锋锐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它们不再仅仅是光芒,而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拥有生命的金色藤蔓,又似一柄柄微缩的绝世神剑!这些金色纹路感受到了寒毒的极致威胁与“滋养”,爆发出惊人的吞噬之力!
滋滋滋!
侵入体内的阴寒煞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天敌,竟被那些游走的金色纹路疯狂地捕捉、缠绕、撕扯!霸道无匹的寒毒,此刻成了焚脉剑骨最渴望的磨刀石与淬火剂!
金色纹路贪婪地吞噬着寒毒,每一次吞噬,都带来更加剧烈的灼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细针在骨髓深处穿刺搅动。张溯浑身肌肉绷紧如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崩碎。但与之相对的,是那金色纹路愈发璀璨、凝实,散发出的气息更加锋锐、炽烈、不可逼视!
他体内的赤阳灵力,在焚脉剑骨本能的引导下,不再是与寒毒盲目对冲,而是化作一股股精纯的洪流,包裹、冲刷着那些被金色纹路吞噬转化的寒毒残渣,将其彻底炼化、驱逐!
肩头伤口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湮灭。那深可见骨的冰蓝色伤口边缘,焦黑与冰封的痕迹褪去,新鲜的血肉在赤阳灵力的滋养下顽强地蠕动着,开始愈合!虽然过程缓慢而痛苦,但趋势已不可逆转!
“这…这究竟是何种道体?!”叶澄彻底动容,喃喃自语。他出身青峰门,见识不凡,却也从未听闻过如此霸道奇异的体质。竟能主动吞噬、炼化如此歹毒的阴煞寒毒来淬炼自身?这简直超出了常理!眼前这个看似狼狈的年轻人,其潜力和神秘,远超他最初的判断。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张溯盘膝坐下,将“前辈饶命”插在身前的赤红岩石上,双手死死扣住膝盖,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他紧闭双眼,全身心地引导着这场发生在体内的、凶险万分的淬炼之战。每一次金色纹路的吞噬,每一次赤阳灵力的冲刷,都让他距离彻底清除寒毒更进一步,也让他的焚脉剑骨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时间在痛苦中流逝。日头渐渐西斜,赤阳石滩上的温热气息也弱了几分。当最后一缕顽固的玄阴寒煞被一道骤然暴涨的金色剑纹彻底绞碎、炼化时,张溯猛地睁开双眼!
“嗬——!”
一口混杂着冰晶碎屑和黑灰的浊气被他长长吐出,在空气中凝成一道笔直的白练,射出丈许才缓缓消散。
他肩头那狰狞的伤口,此刻虽然依旧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但所有冰蓝和黑气已荡然无存!伤口边缘是新鲜的红肉,甚至能感受到蓬勃的生机在涌动!侵入体内的阴寒彻底被清除,只剩下纯粹的火辣刺痛,这对于经历了焚脉之痛的他来说,已是微不足道。
张溯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右臂,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更加精纯凝练的赤阳灵力,以及骨骼深处传来的、仿佛被千锤百炼后更加锋锐坚韧的嗡鸣感。焚脉剑骨,经历这场以寒毒为磨石的淬炼,锋芒更盛!
“恭喜张道友!不仅驱尽寒毒,修为似乎也更进一步,根基愈发稳固!”叶澄由衷赞叹,眼中带着钦佩,“道友这体质,当真惊世骇俗。”
“侥幸而已。”张溯抹去额头的冷汗,看向叶澄,郑重抱拳,“今日若无叶道友援手,我难逃赵真毒手,更无机会借这寒毒淬体。大恩不言谢,张溯铭记于心。”
叶澄摆摆手,正色道:“张道友言重了。诛杀赵真这等邪修,乃我辈修士本分。更何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溯肩头恐怖的伤口和插在地上的暗红长剑,“道友以练气六层之躯,硬撼练气七层巅峰邪修,断其一臂,毁其爪牙,此等胆魄与战力,叶澄亦深感敬佩。能与道友并肩一战,是叶某之幸。”
两人相视,一股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谊在沉默中流淌。夕阳的金辉洒在赤红的河滩上,也披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叶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张溯问道。赵真虽重伤遁逃,但终究是个隐患。
叶澄望向澜沧江下游,目光锐利如剑:“赵真施展血遁,根基大损,邪功反噬,已成强弩之末。但他盘踞江平县多年,狡兔三窟,未必没有其他隐秘巢穴或恢复手段。除恶务尽,我欲沿江搜寻,务必将其彻底诛灭,以免其恢复后遗祸一方。”
他看向张溯:“张道友伤势未愈,右臂尤重,不如……”
“我与你同去。”张溯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他弯腰拔起“前辈饶命”,剑身轻颤,发出渴望再饮敌血的嗡鸣。“赵真断臂之仇,寒毒之苦,岂能假手他人?此獠不除,我心难安!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对我身上的‘东西’念念不忘,必不会甘心远遁,定会像毒蛇一样潜伏在附近,伺机反噬。与其被动等他恢复,不如主动搜杀!”
叶澄看着张溯眼中燃烧的决然战意和肩头那依旧可怖的伤口,深知劝阻无用。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有张道友同行,诛杀此獠,把握更大!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两人不再耽搁。叶澄以剑修秘法感应残留的玄阴气息,张溯则凭借对野猪林地形的熟悉和焚脉剑骨对阴邪之气的敏锐感知,互为指引。
夕阳沉入远山,暮色四合。
两道身影,一青一灰,沿着奔流不息的澜沧江岸,向下游疾行而去。一人身负长剑,剑气清冽;一人手持暗红凶兵,步履间带着一股浴火重生的凶悍与炽热。他们的目标明确——追杀那断臂的丧家之犬,邪修赵真!
赤霄宗山门在遥远的东方,但通往那里的路,注定要用敌人的鲜血铺就。而此刻,并肩同行的两人,便是彼此在这条染血征途上,最初也是最可靠的同行者。
夜风吹过江面,带来潮湿的水汽,也送走了河滩上残留的最后一丝血腥与冰寒。唯有那赤红的岩石,在夜色中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余温,默默见证着这场短暂而激烈的伏杀,以及两个年轻人踏上的、更加凶险莫测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