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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蝗叟化作的血影在焦臭虫云中急遁。

断腕处墨绿妖血泼洒,每一滴落下都引得残余赤云子疯狂争食。他枯爪紧捂胸前破袄,那里是饲虫心窍所在,此刻正随着妖力溃散而剧烈抽搐。

见陈淮舟没有追来,他咒骂着,猛地撞入身旁只剩下残根断垣的荒村废墟。

那是他奉金焱君“焚疆百里”之令,方才毁坏的村庄。

焦黑的梁柱斜插血泥,井口堆满碳化骸骨。

此刻,他不禁有点后悔自己贪功冒进,明明焚尽百里,偏贪那“斩巡狩使头颅”的功勋,亲率虫群压城。

结果落了个臂断、丹毁的下场。

血蝗叟踉跄踏过半具童尸,倚着半截熏黑的磨盘,撕开前襟。

心口肉瘤已经裂开一道大口,墨绿血丝正从裂缝渗出。透过裂缝,依稀虫影在蜂窝孔洞中疯狂冲撞,那是本命虫丹濒临反噬的征兆。

孩儿们……再忍忍……”他指尖颤抖着按向肉瘤,试图安抚本命虫丹的反噬,口中同时咬牙切齿,“陈淮舟……待本公炼成九转虫丹……”

就在指尖触及瘤体的刹那——

噗嗤!

一截青铜鼎足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口透出。

他僵硬地低头,只见鼎足上浮雕的百妖图正被自己的妖血染红。

“嗬……嗬……”他想嘶吼,喉管却只挤出漏风的血沫。

这时,冷湛的身影如水墨般从废墟中渗出,身边跟着是右臂受伤的秦戈。

冷湛右手五指虚握,掌心悬浮着一尊巴掌大的青铜小鼎,与洞穿血蝗叟胸口的青鼎如出一辙。

“血蝗公的虫丹,”冷湛的声音比荒村里的死气更冷,“冷某……笑纳了。”

五指猛地收拢。

嗡——

冷湛手心的青铜小鼎剧震。

与此同时,穿透胸口的铜鼎骤然旋转,血蝗叟心口肉瘤如熟透的脓疮般轰得爆开。

无数赤云虫王从爆裂的肉瘤中喷溅而出,却在触及鼎足的瞬间被幽光绞碎。一颗鸽卵大小,通体缠绕血丝的墨绿妖丹被鼎足强行剜出。

妖丹离体的刹那,血蝗叟佝偻的躯体如抽骨般瘫软。皮肤迅速灰败干瘪,眼眶深陷成黑洞,最后一点妖光在瞳孔中熄灭。

冷湛指尖轻勾。

染血的妖丹落入鼎口,鼎身浮雕的血蝗纹路骤然亮起。

这时,秦戈从他身后走出。

他无声剁了血蝗叟的妖首,拎在手里。

正要转身离去时,荒村忽地响起枯槁笑声:

“冷大人杀条老蝗虫作甚?”

黄启东佝偻身子从黑暗中走出,手里拿着杆,破败的战幡。幡上附着无数团绿色火焰,每一团火焰都包裹一张人脸,或哭,或嚎,或疯,或笑。

「天败卅一,丧乱」。

“等他替黄某把这三百里平阳,整个都炼成丧乱火窟,”黄启动枯爪猛地攥紧幡杆,幡上人脸齐声尖啸,“这颗虫丹自然会滚入饲虎鼎里,冷大人你急着一时半会作甚?”

话音落地,冷湛掌心青铜鼎骤然明灭不定。

“聒噪。”

他冷哼一声,手中的青铜鼎蓦地撞向黄启东手中战幡。

幡布裹缠的绿火瞬间黯淡三成,几张人脸在哀嚎中碳化成灰。

“你——!”黄启东枯目暴睁,幡杆险些脱手。

他本要出手,但瞧见冷湛森冷的眼神,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冷湛不屑的撇了撇嘴,冷笑道:“黄大人,冷某与你早已银货两讫,你要平阳三百赤地,我不管你;你要拿生魂养火种,我也不管你,但你若再敢对冷某行事说三道四——”

饲虎鼎陡然倒悬,鼎口幽光如深渊巨口锁死黄启东。

“下一颗喂鼎的,就是你的天败魂丹。”

言毕,再也不看黄启动一眼,带着秦戈,大步而去。

看见二人消失的身影,黄启东枯爪死死抠住幡杆。

喉间挤出锯木般的笑声,“冷大人好手段……”

“我只盼您这口鼎……”

“能吞得下整座金城府的妖……”

残幡一卷,幽火裹着他身体,遁入黑暗。

……

……

县衙后院,霜雾散去。

沈危睁开眼睛,丹田处骤然爆出闷雷般的轰鸣。

磅礴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地面青砖如脆饼般龟裂。

祁大川被震得连连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姜素衣轻轻一让,就躲过了气浪。

烟尘中,沈危缓缓站直。

他明显感觉丹田处那口新铸的“真元炉鼎”,正在咆哮。

“生罡……凝窍……”

他低头按住小腹,指尖触及处皮肤滚烫。

他能感觉,自己每一次心跳都能牵引鼎中的真元奔涌。

他忍不住握拳,砸向地面,灼热气劲,将脚下碎石熔成琉璃状渣滓。

“他娘的,”祁大川吐出溅到嘴里的泥,忍不住骂了起来,“沈老弟你这丹田是塞了座火山?!”

沈危没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

这一次,他尝试着引动一丝真元。

嗡——

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从丹田涌出,顺着经脉奔流至拳锋。

砰!

他随意一拳捣在身旁半截断墙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半人高的断墙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豆腐,无声无息地塌陷下去,中心处留下一个边缘焦黑,深达尺许的拳印,碎石熔融粘连,散发着刺鼻的青烟。

祁大川绿豆眼瞪得溜圆,下巴差点砸到脚面:“操……这……这是八品?”

他见过不少八品高手,可从未见过谁刚破境就能把真元烧得跟岩浆似的!

姜素衣杏眼微眯,指尖的银针无声滑入袖中。

她看着沈危拳印边缘那圈焦痕,又扫过他腰腹那道暗红疤痕,额角那片暗红胎记似乎更红了几分。

“感觉如何?”她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

沈危甩了甩拳头,感受着经脉中奔流不息,带着熔岩般灼烫感的真元,咧嘴一笑:“还行。”

这感觉,比前世打针输液爽多了。

虽然过程痛得死去活来,经脉也崩断了几条,但换来这身力量,值了。他下意识摸向膝上的黑刀。

刀身冰冷依旧,但当他指尖触及刀柄的刹那,天魂深处那柄“斩祟十四”的虚影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仿佛与这新生的八品真元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就在这时——呜——呜——呜——

三声低沉、苍凉,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号角声,陡然撕裂了平阳城死寂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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