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大川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血液。
他猛地握紧拳头,土黄真元疯狂涌动,试图冲破那无形的束缚,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妖女!滚开!”
姜素衣则如临大敌,指间瞬间滑出数枚幽蓝毒针,针尖直指白月璃周身要害。额角那片暗红的胎记,此刻颜色深得近乎发黑。
虽然眼前女子,看似纤弱,然则其威压,比那佝偻的瞎子,还要的恐怖。
这时,白月璃,向前走出一步。
仅仅一步,一股更加沉重的威压轰然降临。
祁大川和姜素衣同时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巨山撞中,踉跄着连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
“把他,”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点姜素衣背上的沈危,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还有那把刀……”
“留下。”
“你们……可以走了。”
声音落地,祁大川的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土黄色的真元不顾一切地疯狂涌动,试图冲破那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无形威压。
“放你娘的狗屁——”他喉咙里爆发出蛮兽般的咆哮,“想要沈老弟?!先问问胖爷这对拳头答不答应……”
土黄色的真元如同决堤的泥石流,在他拳锋上疯狂汇聚,那模糊的巨猿虚影竟再次挣扎着显化出来。
肥硕的身躯绷紧如弓,顶着那沉重的威压,强行向前踏出一步。
然而,他也仅仅只是走出一步。
那强行凝聚的巨猿虚影剧烈闪烁一下,如同被吹灭的残烛,瞬间彻底溃散。他魁梧的身躯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但那双血红的绿豆眼却死死盯着白月璃。
与祁大川的暴怒不同,此时的姜素衣冷静得出奇。
清冷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匕首,死死盯着在白月璃那张完美无瑕却冷漠如霜的脸上。
她在寻找。
寻找那白衣女妖并不存在的一丝破绽。
寻找能够让三人逃出去的一线渺茫生机。
然而,实力差距,让她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自加入镇妖司后,她也曾见过无数化形大妖。然而那些化形大妖,从没有一个像眼前女妖一样,让她窒息。
那种窒息,并非仅仅是力量悬殊的恐惧,更是生命等级差距所带的无力感。就像泥沼中挣扎的蚯蚓,遇见翱翔九天的神龙,连反抗心思都生不出来。
面对这无法逾越的鸿沟,姜素衣感觉自己额角的胎记中,似乎有恐怖东西正在被唤醒。
好像是一只粉白的春蚕。
在她皮肉下,疯狂地蠕动着,往脑壳深处钻。
这让她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这胎记自她出生时候就有的,但未曾想里面竟住着一只虫子。
就在姜素衣心神剧震、祁大川因强行踏出一步而真元溃散,身形摇摇欲坠的刹那——
白月璃眼神轻轻扫过二人,“勇气可嘉。”
声音依旧清冷悦耳,如同玉磬轻鸣,却字字如冰刀刮骨。
“可惜……”
“……蝼蚁的勇气,改变不了碾死的结局。”
话音未落,她那根纤纤玉指已然抬起。
指尖之上,一缕冰晶般的丝线凭空凝结而出。
纯净无暇的丝线,在她指尖如同活物般轻轻缠绕,游动,散发着仿佛能冻结神魂的冰冷气息。与死去狐姬的粉色缠魂丝倒几分相似,但颜色与气息却大不相同。
伴随冰丝的出现,白月璃声音陡然转冷,“本座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放下他。”
“或者……”
她指尖那缕冰丝轻轻一颤。
“一起留下,做我这‘千丝引’的……养料。”
话音落地,祁大川浑身肥肉猛地一颤。绿豆眼死死盯着白月璃指尖那缕游动的冰丝,又猛地转头看向姜素衣背后的沈危。
正要不顾反噬,再次爆发拼命。
然,就他力量即将爆发的刹那,姜素衣那只冰冷的手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他粗壮的手臂。
“别动!”
祁大川狂暴的真元瞬间一滞。猛地转头看向姜素衣,绿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愤怒:“姜持刀!你——?!”
姜素衣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白月璃的眼睛:
“放下他,”她的声音有点嘶哑,但情绪却很稳定。
“我们就能走吗?”
祁大川如遭雷击,绿豆眼瞬间瞪得溜圆:“姜素衣!你他妈疯了?!那是我们的同袍——!”
但姜素衣却不理他,反而将背上气息奄奄的沈危放了下来,动作小心心翼翼。此时,她额角那片深黑胎记剧烈起伏着,那“粉白春蚕”蠕动的轮廓清晰可见。
沈危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他那只紧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本能。
那把暗沉的黑刀,刀身依旧嗡鸣震颤,刀铭上“天若不公,我自无赦”八个猩红大字,在惨淡的月光下流转着血光。
姜素衣放下沈危后,缓缓直起身。她看也没看地上的沈危和黑刀,目光再次迎向白月璃,“你要的人……和刀。”
“给你。”
“放我们走。”
白月璃眼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诧异。
她似乎没料到姜素衣会如此干脆地妥协。
但这些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目光在姜素衣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地上昏迷的沈危和那把嗡鸣的黑刀,淡淡道:“识时务。”
言罢,她不再看祁大川和姜素衣,径直走向地上昏迷的沈危。云纹鲛绡长裙在尸骸血污之上拂过,却纤尘不染。
祁大川目眦尽裂,肥硕的身躯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想怒吼,想冲上去,但姜素衣手中的银针却突然刺入他的经脉,封住他残余的真元。
然后只觉姜素衣手中梦迪发力,拖着他发麻的躯体,头也不回地朝着那在妖火与血光中摇摇欲坠的城墙方向,亡命狂奔。
“姜素衣!你他娘的——!”
祁大川忍不住怒吼起来,双脚在焦黑腥臭的泥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他拼命想回头,想再看一眼地上的沈危,想看看那妖女要做什么,但姜素衣拽着他手臂的力量和那冰针的麻痹感让他连转动脖子都异常艰难。
两人的身影,在尸骸狼藉的战场上,拖拽出一道狼狈而绝望的轨迹。
……
……
就在他们亡命狂奔的同时——
白月璃已如月下幽灵般,飘然落在了沈危身前。
她那双琉璃般的眸子,落在了那把近在咫尺,兀自嗡鸣震颤的黑刀之上。
刀身上流转的猩红血光,映照着她清丽绝伦却冰冷无情的面容。
她完全不在意那两个逃走的蝼蚁。
她的目标,只有这把刀,只有这个人。
她伸出那只晶莹如玉的右手,优雅而从容地,朝着黑刀的刀柄,缓缓探去。
就在这刹那——
地上那原本双目紧闭、气息奄奄如同死人的沈危,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全是凶狠。
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燃烧着地狱业火的深渊。
瞳孔深处,一点猩红光芒骤然亮起。
那光芒带着斩断一切、吞噬一切的疯狂意志。
“嗡——!”
黑刀彻底活了过来,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刀鸣。
刀身之上,猩红刀铭“天若不公,我自无赦”,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血光。
白月璃那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
她那探出的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一缩。
几乎没有思考,她身体猛地向后爆退数丈。
这时,只见一束猩红刀光,从天而降。
与那刀光一起落下的,还有那装死之人的讨厌声音:
“曾经……还有位仙子姐姐……”
每一个字都带着嘲弄和狠厉。
“……也想看老子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