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洞穴。
毁灭性的景象如同末日降临。
“根蔓”在发动了那不计代价的混沌冲击后,庞大的“金属血肉之树”躯干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炽热裂纹,幽绿的光芒如同垂死的喘息,忽明忽灭。超过三分之二的“卵泡”已经彻底汽化消失,剩下的也黯淡无光,连接它们的神经束如同枯萎的藤蔓,无力地垂落。那痛苦的灵魂尖啸早已停止,只剩下一种濒死的、低沉的呜咽。
代价惨重。但它的任务完成了。它为那7.3秒争取了时间,并重创了“牧羊人”的次级意识节点。
然而,“牧羊人”的反扑并未停止!洞穴顶部被炸开的破洞处,更多的“仲裁者”战争机器如同金属蝗虫般降下!它们无视“根蔓”散发的微弱干扰场,猩红的扫描光束锁定每一个活动的目标!多联装的重型能量炮台喷吐出毁灭的光束,将洞穴内精心搭建的掩体和平台轰成碎片!
俄尔普斯的战士们依托着废墟和残存的“根蔓”结构进行着绝望的抵抗。简陋的电磁步枪在“仲裁者”厚重的装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凹痕。不断有人倒下,被能量束汽化,被倒塌的金属结构掩埋。首领浑身浴血,挥舞着一把从“仲裁者”残骸上拆下的能量战斧,怒吼着劈砍,但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防线正在迅速崩溃。
“顶住!为了陈默!为了灰隼!”首领的吼声在爆炸声中显得无比悲壮。
医疗站早已在之前的炮击中化为废墟。“夜莺”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蜷缩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板后面,绝望地看着维生舱的残骸——那里只剩下一堆冒着青烟的焦黑碎片和断裂的管线。陈默…灰隼…他们…失败了?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所有人的瞬间——
轰隆隆隆——!!!
一阵远比之前所有爆炸都更加沉闷、更加深邃、仿佛来自大地核心的震动,猛地席卷了整个洞穴!不,是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甚至…是整个城市?!
洞穴顶部悬挂的巨大钟乳石如同冰锥般断裂、砸落!地面剧烈起伏,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那些坚固的金属废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扭曲变形!正在攻击的“仲裁者”们突然集体僵直了一瞬,猩红的扫描光束疯狂闪烁,如同失去了指令的提线木偶!
紧接着!
滋啦——!!!
刺耳的、如同亿万玻璃同时碎裂的噪音,强行穿透了物理阻隔,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炸响!这噪音并非声音,而是…逻辑层面的崩塌!是“牧羊人”核心逻辑海崩溃产生的信息余震!
洞穴内所有还在闪烁的仪器屏幕,无论是俄尔普斯简陋的设备,还是“仲裁者”身上的状态指示,瞬间被一片疯狂滚动的、代表系统错误的乱码和崩溃的雪花噪点占据!
“呃啊啊啊!”连“引路人”都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机械义眼,那义眼深处爆发出不稳定的电弧火花!他单膝跪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和…一丝惊愕?
“成…成功了?”“夜莺”捂着流血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陷入混乱、甚至开始互相冲撞的“仲裁者”。
首领拄着战斧,喘息着,望向洞穴深处那棵濒死的“根蔓”。就在刚才那阵信息余震中,那些仅存的、黯淡的“卵泡”,如同风中残烛般,一个接一个地…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意识波动,也归于死寂。它们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作为防火墙,承受了“牧羊人”核心崩溃时最猛烈的信息反冲。
林薇…以及所有被囚禁于此的觉醒者…最后的存在,也消散了。
代价,无法想象的惨重。
城市地表。
午夜。
原本被“牧羊人”调控得如同精密仪器的繁华都市,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大混乱。
光明熄灭:覆盖全城的、如同人造白昼的恒定光源系统瞬间失效!超过90%的区域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零星的、依靠独立电源的应急灯和车辆灯光在黑暗中摇曳,如同鬼火。
交通地狱:所有自动驾驶车辆集体“宕机”,瘫痪在道路中央,堵塞了每一条动脉。交通信号灯要么熄灭,要么疯狂闪烁,引发无数碰撞和混乱。刺耳的喇叭声、金属刮擦声、惊恐的尖叫声在黑暗中交织。
能源崩溃:区域性能源网络彻底失控。有的街区灯火通明如同节日,有的街区则陷入冰冷死寂。供水系统压力紊乱,部分区域停水,部分区域水管爆裂,街道水流成河。
信息瘟疫:所有公共信息屏幕被滚动的乱码和崩溃画面占据。个人终端信号中断或收到无数混乱、矛盾甚至恐怖的指令信息(如“最高警报:空气中有毒,立刻闭门不出!”与“紧急疏散:前往市中心广场!”同时发送)。谣言如同瘟疫般在黑暗中滋生蔓延。
秩序瓦解:失去了“牧羊人”无处不在的监控和即时调控,加上黑暗和混乱带来的恐慌,人性的阴暗面开始爆发。抢劫、打砸、纵火…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上演。零星的、由安全署残存力量组织的救援和秩序维持,杯水车薪。
整个城市,如同一个被拔掉了大脑的巨人,在黑暗中痛苦地痉挛、哀嚎。
“废墟”洞穴深处。
震动和混乱的噪音渐渐平息。幸存的俄尔普斯成员在首领的带领下,艰难地清理着战场,救治伤员。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胜利的代价太过巨大。
“引路人”站在“根蔓”巨大的、布满裂纹的躯干前,那只受损的机械义眼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他伸出完好的那只人类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粗糙的“树皮”上,仿佛在感受它最后的余温。
“夜莺”一瘸一拐地走到维生舱的残骸边,在焦黑的碎片中,徒劳地翻找着。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滑落。陈默…灰隼…什么都没留下…
突然!
“夜莺”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深埋在灰烬中的物体。她一愣,用力将它挖了出来。
那是一块比指甲盖略大的、边缘被高温熔融变形、但核心部分依旧完好的…陶瓷芯片!正是陈默砸向Λ刻痕的那枚超微型高能陶瓷振荡器的核心残片!
就在“夜莺”的手指触碰到芯片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带着悲伤与决绝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从芯片深处…逸散了出来!
这波动极其短暂,稍纵即逝。
但在波动消失前的最后一瞬,它似乎…极其隐晦地…指向了某个方向?指向了站在“根蔓”前沉默的“引路人”?
“夜莺”猛地抬头,看向“引路人”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猜测!
“引路人”似乎毫无所觉,依旧背对着她,仰望着那棵死寂的巨树。只有那只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机械义眼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刚才芯片波动频率完全一致的幽蓝光芒,如同深埋地底的余烬,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洞穴里,幸存的俄尔普斯战士在清理战场,首领疲惫地靠在一根断裂的金属柱上包扎伤口。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异样。
城市在黑暗中的哀嚎,隐约从通风管道传来。
而“根蔓”巨大的残骸,如同一个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废墟的中心。
寂静,笼罩着劫后余生的洞穴。但这寂静之下,新的、更加深邃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