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个剃着青皮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壮汉。
手里还拎着半截碎酒瓶,满脸横肉因惊疑和酒意而扭曲。
后面跟着两个同样醉醺醺的小弟,一个黄毛,一个矮胖。
此刻都瞪大了眼睛,惊骇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老旧影院内部。
他们显然是在附近喝得烂醉,抄近路回家,被那闪烁的灯牌和诡异的声音吸引,借着酒劲闯了进来。
“操…真…真有人放电影?还是黑白的?”
黄毛揉着眼睛,试图看清幕布上的内容。
“放…放你妈!这破地方早…早倒闭了!”
强哥壮着胆子吼道,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他挥舞着碎酒瓶,“谁他妈在装神弄鬼?给…给老子滚出来!”
矮胖的那个则更敏感些,他缩着脖子,牙齿开始打颤:
“强…强哥…不对劲…太…太安静了…还有…那…那是什么声音?”
他指的是幕布上女人无声的绝望动作。
以及那依旧萦绕在空气中、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悲伤与死寂感。
他们的闯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检票员”鬼奴那原本背对着大门、纹丝不动的身影,极其僵硬地、一格一格地转了过来。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越过坐在最后一排“沉浸”中的林渊。
直勾勾地钉在了门口那三个不速之客身上。
它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似乎微微抬起了几寸。
致命的规则,被触发了。
强哥三人也终于看清了那个穿着旧制服、戴着鸭舌帽的“人”,以及它手里那把崩口的剪刀。
一股难以言喻的、比冬夜寒风更刺骨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们。
“啊——!鬼啊!!”
矮胖子最先崩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转身就想往外跑。
“站…站住!”
强哥的酒似乎醒了大半,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色厉内荏地吼道,但腿肚子也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黄毛则吓得直接瘫软在地,裤裆迅速洇湿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幕布上,走向绳索的女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惊动”了。
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普通人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空洞的眼神似乎“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那股弥漫整个放映厅的悲伤绝望情绪,陡然间变得更加浓烈、更具侵蚀性。
“呃…啊…”
瘫在地上的黄毛突然捂住自己的喉咙,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脸上浮现出与幕布上女人如出一辙的、深不见底的绝望表情。
“没意思…活着…没意思…”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嘶哑,眼神开始涣散,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想要模仿女人走向某个方向的姿势。
“黄毛!你他妈疯了?!”
强哥惊恐地想去拉他。
“强…强哥!后…后面!”
矮胖子再次尖叫,指着强哥身后。
强哥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穿着旧制服的“检票员”,不知何时竟已无声无息地移动到了他们身后不足两米的地方。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冰冷地锁定了他。
锈蚀崩口的剪刀,已经抬起,对准了他的方向。
一股无法抗拒的、象征着“无票闯入”的死亡规则,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套在了强哥身上。
“不…不要!”
强哥发出绝望的嘶吼,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将手中的半截碎酒瓶狠狠砸向那“检票员”。
酒瓶穿过那“检票员”的身体,如同穿过一团冰冷的烟雾,哐当一声砸在后面的墙壁上,碎裂开来。
而“检票员”的身影,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随即变得更加凝实。
它手中的剪刀,带着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朝着强哥的脖子,“咔嚓”一声,虚剪而下。
没有物理接触。
但强哥的动作瞬间定格。
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凝固,瞳孔放大到极致,随即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
一道细微的、仿佛被无形利刃割开的裂痕,出现在他脖颈的皮肤上。
没有血迹渗出,只有一种生命被强行“剪断”的死寂。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强哥——!”
矮胖子目睹这超越理解的一幕,彻底崩溃了。
他涕泪横流,连滚爬地想要逃离,却手脚发软,只能在地上徒劳地蹬踹。
而黄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幕布传递的绝望中。
眼神空洞。
嘴角挂着诡异的解脱般的微笑,双手开始无意识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勒紧的动作。
放映厅里,绝望的潮汐因为新鲜“养料”的加入而汹涌澎湃。
女人的脚步已停在绳索下,她正踮起脚尖,将苍白的脖颈,缓缓套入那粗糙的绳结之中…
最后一排。
林渊依旧保持着“沉浸”的姿态,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幕布,脸上是与女主角同步的绝望麻木。
然而,在无人能窥见的眼底深处,是一片绝对的冷静与清明,如同冰封的湖面。
他清晰地“看”着门口发生的一切:
普通人在规则下的脆弱与崩溃,“检票员”鬼奴的杀戮方式,以及幕布灵异对心神侵蚀的强度变化。
普通人的恐慌、无助、歇斯底里的绝望,如同背景噪音般在他周围上演,却丝毫无法撼动他内在的磐石。
他们的挣扎和死亡,不过是印证规则、提供信息的碎片。
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冷静地分析、记录着这一切:
检票员对无票闯入者的判定与处决方式——剪刀虚剪,生命断绝。
普通人在强烈灵异情绪侵蚀下心智失守的速度(黄毛)。
幕布灵异对“观众”沉浸度的强制要求(女人动作的细微停顿)。
“鬼奴”似乎介于实体与灵体之间,物理攻击无效(强哥的酒瓶)。
信息在汇聚。
林渊的目光,看似凝固在幕布女人即将套入绳圈的动作上。
眼角的余光却已如同无形的探针,冷静地扫过放映厅两侧墙壁上那几扇紧闭的、通往放映室的小门。
那冰冷的胶片气息,源头似乎就在其中一扇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