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之下 第3章 面具

作者:苏梦玖su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7-09 08:2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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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私局大楼,二楼露台外。

林澈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拧开矿泉水瓶猛灌几口一边抱怨:“你是没看见他那副样子,说什么‘你的成绩单在我这一文不值’,那意思就像警校教的都是过家家的把戏。”

冰凉水流滑过喉间,却浇不灭心头那股烦躁。

手机那头传来好友许树夸张的惊呼,背景音里还混着异国海滩喧闹的人声:“我天,陈阎王真这么说的?”

林澈“哼”了一声,就听到许树大笑,“偶像果然还是老样子啊,记得大三那年他来咱们学校讲课,当着阶梯教室一百多人的面,把刑侦系的案例分析批得体无完肤。从那会儿开始,我就认定了他是我偶像。”

许树是林澈警校同宿舍的上下铺,也是他为数不多关系真正要好的朋友。

这人家里条件好,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不差钱,自然把儿子金尊玉贵的养着。所以当许树说自己要上警校当个行侠仗义的警察时,他爸妈只可惜了片刻,便立刻决定支持儿子梦想。

只不过生活在安乐窝的少年总少了点拼劲,许树整个求学过程中成绩都是吊车尾,毕业后也没执着于找关系进警局,而是背着包挥挥衣袖环游世界去了。

幸福美满的家庭给了许树底气,让他自由随性,所以他为人仗义,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认准了谁就要当一辈子兄弟。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让防备心深重的林澈对他敞开心门。

“只有你把他当偶像好不好,我可没觉得他有什么真本事。”

许树在电话里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纠结偶像的事,而是替好兄弟担心起来,“那现在咋办,你第一天上班就和领导呛声,以后漫长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他想了想开始出主意,“要不,你想办法调去别的部门?”

林澈用脚尖踢了踢铁艺栏杆,果断拒绝,“不行,我来这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被区区一个陈远山绊住。”

许树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大瓜,猛地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好啊你,竟然有事瞒着我,还是不是兄弟了!立刻坦白从宽,否则等我回去你死定了。”

初秋的阳光已柔和许多,林澈微微抬头,却依旧被刺目的光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他揉了揉眼睛,轻声叹气,“这件事,我也还没搞清楚。待到日后有眉目,我会告诉你。”

身后走廊传来张漾的声音,“林澈,干活了。”

林澈应了一声,将许树吱哇乱叫的声音掐断在电话线中。

-

海关缉私局,会议室。

立于正前的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和关系图,投影仪的光束在烟雾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

陈远山坐在最前端,手指敲了敲桌面,嘈杂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大家也看到了,周明远的案子案情重大,四十八小时后得有初步结论,”他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现在,我需要各位把查到的线索都摊开,一条一条详细分析。”

林澈刚来报道,对这个案子并不熟悉,此刻坐在角落的他正忙着翻看卷宗资料。

吴衡点头,看向魏来,“那就由小魏先说。”

魏来站起身,激光笔先指向白板上周明远胸口的特写照片。

“根据尸体温度、尸僵程度和胃内容物消化情况,”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死亡时间可以精确到11号凌晨1点45分到2点45分之间。”

激光红点再移到死者胸前的伤口,“致命伤来自胸前这把匕首,从第四和第五肋骨之间斜向上刺入,直接刺穿了心脏。伤口边缘整齐,说明凶手手法干净利落,很可能受过专业训练。”

接着光束移到死者手腕的勒痕上。“手腕捆绑用的是特种绳索,经过化验,确认是码头专用的防静电包装带。这种绳子表面有特殊的导电纤维,一般用来捆绑精密仪器,防止静电干扰。”

“还有,死者指甲缝里发现了少量皮屑,DNA检测显示是两个人的混合样本。其中一个是死者自己的,另一个很可能就是凶手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个重要发现。”魏来拿出一张现场血迹分布图贴上,“船舱里的血迹形态有问题。”

激光笔停在照片边缘的一处血泊上,“大家看这里的溅射痕迹,呈典型的‘中断型’分布,说明尸体被移动过,还有……”他继续贴上另一张照片,“死者后背的尸斑分布与发现时的仰卧姿势不符,证明死后至少被翻动过一次。”

“最关键的是,我们在死者鞋底并未发现有湿度的泥土。10号那天,从早上八点半就开始下雨,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如果死者在此期间在室外行走过,鞋底会沾有潮湿泥土,现在没有。所以我推测他可能在10号上午八点之前就被人劫持,丧失自由行动能力。”

陈远山听完后,没发表什么意见,转头问,“周明远最后出现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与谁在一起?”

苏晴汇报,“9号晚上九点半,嘉华电影院,他带着妻子褚慧和女儿去看电影了。”

“然后人就失踪了,整整24小时褚慧都没有报案或者找人?”陈远山问。

吴衡接话,“没有,整个深港市的派出所都没有接到周明远失踪的报案。”

陈远山沉思片刻,哗一下站起来,“这样,吴队你带人继续找第一现场,我现在去周明远家一趟。”说完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往外走,“其余没说的情况发给我。”

-

东城区海兴东路至海兴西路这一片,路窄人多,是早晚高峰拥堵重灾区,从早上七点到晚十点,只要一拐进这,看到的永远是红色车尾灯。

加之附近写字楼多,上班的打工人是点外卖主力军,故而外卖员与私家车的剐蹭几乎每天都有,让本就拥堵的街区更是寸步难行。

陈远山把头探出车窗外,冲另一辆并排的车招招手,“兄弟,执行公务,劳驾让我先过成吗。”

对面是个年轻小伙子,很激动地回敬了个不标准的礼,“得嘞。警察叔叔辛苦,警察叔叔再见。”

“嘿……”顺利踩着黄灯最后三秒过了路口的陈远山这才反应过来,“他叫谁叔叔呢,我这年轻帅气的脸哪像叔叔。”

张漾噗嗤一声笑出来,“是是是,谁让您是咱们缉私局局草呢。不过老大,我看从今以后以后你这地位恐怕难说了。”他指着后座的林澈,“看看小林这颜值,也是没话说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年轻。”

林澈尴尬陪笑,没有说话。

陈远山抽出一只手给了张漾一拳,“怎么说话呢,谁老,说谁老,我看你是皮痒了。”

苏晴实在听不下去前面两个人不着调的对话,出言打断,“吴队把资料发过来了。”

“那就说说吧,他们还查到了什么。”又是一个红灯,陈远山把车缓缓停下。

“9号那天,周明远和往常一样,七点到办公室,八点半到十点半开了两个案情会,十一点去海关现场业务处再次确认了“时间记忆”公司的补充材料。中午十二点单位食堂吃饭。下午连着开了三个会,完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因为那天正好周五,他说过要接闺女去看电影。”苏晴言简意赅。

车流又缓慢的动起来,陈远山车技好,连续变道,期间还有心提问,“电影院的监控确认了吗?”

“确认过了,电影晚上7点10分开始,周明远7点就与褚慧和女儿出现在电影院,一直到电影9点结束。但奇怪的是,他们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9点17分,周明远却没有与她们一起回家,而是自己先行离开。”苏晴翻着资料,“之后的行踪就无法确认了,直到他出现在码头船舱。”

“他离开电影院前有没有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陈远山又问。

“就监控来看他接过一个电话,因为手机还没找到,暂时确认不了通话内容。号码已经查过了,是广告推销电话。”

“魏来那边的详细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还有那张纸条,笔记比对结果呢?”陈远山问张漾。

“那个……”接收到眼神的张漾一抖,磕磕巴巴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话直说。”陈远山瞥了他一眼。

“魏来说……周明远死因复杂,不排除有多人作案的可能,尸检报告按照流程得3-5天才能出来,催也没用,法医也得睡觉……”张漾声音越来越小。

一提到魏来苏晴就来气,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着,“他什么意思呀,这个案子总署领导都发话了,是有破案时间限制的,他这不明显的就是拖咱们后腿么!”

陈远山抿着嘴,没有说话。

看到他这种态度,苏晴更来气,“老大,之前那事的对错咱先不说,就说现在,缉私局跟市局协同办案的过程中,魏来故意拖延咱们多少次尸检报告了,这案子要是破不了,我就跟张局说都是他的原因。”

陈远山从后视镜里看了苏晴一眼,安抚道:“好了,当着新人的面呢,这个问题先不说了。”

苏晴对上林澈疑惑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刚才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强行平复片刻,继续分析案情。

“还有一点,周明远的电脑全被清空了,技术科的同事只恢复了部分软件,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资料。”苏晴道。

陈远山在后视镜瞥到林澈正望着窗外出神,于是点名抽查,“正在走神的那位年轻局草,说说这意味着什么。”

林澈转过头,几乎没有停顿的接话,“意味着周明远可能掌握了凶手的某些关键罪证,才被对方杀人灭口。”

陈远山等了一会儿,见林澈没有下文,“没了?”

林澈:“目前并没无其他佐证,还能推测出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陈远山道,“结合9月2日周明远移交过来‘时间味道’的案子,当时多方敦促他放行,因此案尚有疑点,所以他顶着巨大压力把这个案子移交到了缉私局。”

苏晴:“可是那个案子咱们也没查到证据,不是很快就给放行了吗?”

“没错,放行后,周明远工作和生活中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9号,他才无故失踪。中间间隔了这么多天,为什么?”陈远山又看向林澈。

“周明远发现了关键证据,能够证实‘时间味道’走私的证据,或许……还有背后的保护伞。”林澈答。

陈远山透过后视镜看着林澈的眼睛,没有再说话。

-

车子终于驶过海兴东路,拐进南边窄巷,入目所见是一片有年头的五层楼房。

这里四个人,除了陈远山,其他都跟周明远不熟,毕竟海关缉私局与海关是平行部门,除非有走私案件,平时工作并无太多交集。

陈远山见三人眼里全是问题,索性开口解释,“这是周哥他爸当年分的房子,位置好地段佳,周围有好几所重点小学,为了孩子上学方便,他跟嫂子结婚以后也就没有再搬家,一直跟二老挤着住。”

林澈:“陈处,你跟周处关系很好?”

陈远山抱着手臂看他一眼,反问,“什么程度算关系好?一起手拉着手上厕所?”

苏晴与张漾噗嗤一下笑出来。

“敏感时期,说出口的每句话都要三思,在脑子里多过几遍。不该说的话就别说,别给自己找麻烦。”陈远山说完就转身拐进楼门。

苏晴拍拍林澈肩膀,“老大这是为你好。”

-

这一片都是矮楼,当年建的时候估计没做好规划,楼与楼之间的没留多少间距。顶楼还好点,底下的几乎全天都晒不到太阳,所以一下车就能闻到了一股潮湿的霉味。

周明远家就在一楼,没走两步路就到,陈远山尽量和缓地敲了敲门。

“来了。”开门的是周明远的妻子褚慧,看到陈远山后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扯出一个淡笑,“是陈处啊,请进。”

褚慧比周明远小五岁,在医院做护士,整个人安静温柔,有种温婉气质,她说话慢条斯理,几乎从未跟周明远红过脸,对老人也孝顺,局里都说周明远是上一辈子做了好事才能娶到这么可心的老婆。

“嫂子,周哥的事,节哀顺变。”陈远山坐下来,看着褚慧红肿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又关心起来,“叔叔阿姨不在家?”

褚慧强忍着不让眼泪涌出,点点头,“去大哥那了,老爷子身体不好,现在家里这个情况我也没法照顾他,大哥那有保姆,平时方便点。”她平复一下,接着说,“今天你们来是有事要问对吧。”

陈远山叹口气,开口,“是有点情况需要了解一下。”

褚慧微微点头。

“9号那天晚上,你和周哥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9点17分从电影院出来,那时周哥接了一个电话就离开了,当时那个是谁打来的,你知道吗?”

褚慧摇头,“不知道。”

“电话内容有听见吗,是广告推销么?”

“应该不是吧,”褚慧仔细想了想,“那个电话打了挺长时间,对方好像有什么急事叫他过去,那么晚了老周不想去,只是不知道最后为什么改主意了。”

说到这褚慧满面后悔,眼眶越来越红,“早知道是这样,我死活也不能让他去啊。”

陈远山、苏晴、张漾都被褚慧悲痛的情绪感染,鼻头微酸,屋内气氛一瞬陷入沉默。

只有林澈,他敏锐捕捉到褚慧一直不自觉捻衣角的动作。

人只有在撒谎的时候,才会因心理紧张而有不自知的小动作。“她在演戏。”林澈盯着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心里得出结论。

苏晴抽出一张纸递过去,窗外忽然炸响的惊雷吞没了褚慧说谢谢的声音。

林澈想起在警校时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世界上有太多人戴着面具生活,只是时间久了,面具就会成为人第二张脸。

可只有撕下面具,才能看清真相。

林澈回头,看向交谈的两人。

他要撕下面具的不仅是褚慧,还有陈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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