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之下 第5章 原色

作者:苏梦玖su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7-09 08:2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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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色”二楼,VIP区。

灯光在这里变得晦暗不明,深红色的天鹅绒帘幕半掩着落地窗,将外界的霓虹滤成一片血色。

走廊尽头的监控室里,十二个屏幕无声地切换着画面,门口、吧台、舞池、后巷……以及,此刻正坐在一楼吧台的陈远山。

“哥,人来了。”矮胖手下赵朔低声汇报。

他本是赵狂他爸的同村,没文化,啥工作赚钱就干啥。三年前还在码头扛包的他,靠着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硬是在赵狂视察仓库时混到了跟前递烟。

那天暴雨冲垮了临时堆放的香烟,是赵朔带着人连夜抢运,保住了价值几百万的货。

赵狂当时眯着眼打量这个浑身湿透的胖子,“你叫什么?”

“赵朔,朔月的朔。”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您老家就隔着一片晒盐场。”

血缘关系在道上不值钱,但赵朔最会借势。

两个月后赵狂需要打通换帅后的监管科那边的关系,赵朔连夜翻出族谱,发现监管科副科长赵亮的太奶和自己外婆是表姐妹。于是他第二天就提着二十年陈酿登门,三杯酒下肚,愣是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说成了“血脉相连的自家人”。

赵狂叼着雪茄,眯眼盯着监控屏里陈远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赵亮现在彻底是咱们的人了?”他嗓音沙哑,带着几分玩味。

赵朔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哥,您放心,赵亮现在比狗还听话。上回他老娘住院,都是咱给办的,这人情比真金白银来靠谱。”

赵狂哼笑一声,拍了拍赵朔的肩膀:“不错,办事倒是越来越上道了。”

“都是哥栽培得好。”赵朔腰弯得更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赵亮刚上任不久,这层关系打通,以后进口货的通关和审查都有保障了。”

缭绕烟雾里,赵朔看到陈远山和林澈很明显在观察周围环境,还是不是交谈两句。他心思转过几轮,还是开口,“狂哥,还有个事……”

“说。”

“周明远死了,现在缉私局跟疯狗似的到处查……”

赵狂眉头一皱,雪茄在烟灰缸上重重一磕,“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今天早上网上不知从哪传出来些照片,都是周明远死亡现场的。看起来是被人弄死的,胸口插着把刀。”赵朔缩了缩脖子,“这个节骨眼缉私局的人到咱们这来……”

赵狂猛地转头头看向监控,原来如此。

他突然凑近赵朔,“赵亮不会背着我们搞什么小动作吧?”

“绝对没有,他现在全靠咱们吃饭,哪敢乱来。就是……”赵朔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

“前几天有批香料被周明远扣了,赵亮问过我这个公司跟咱们有没有关系……”赵朔声音越说越小。

空气突然凝固。

赵亮吓得赶紧解释,“当时我没当回事,搪塞了他几句,但不该说的绝对一句没说。”

赵狂坐回阴影深处的真皮沙发上,半边脸浸在黑暗里,半边脸被屏幕的冷光映得发青。他手指间把玩着一枚古银币,正反两面交替闪过,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监控画面里,陈远山突然抬头,精准地望向隐藏摄像头的位置。仿佛隔着电子屏幕,直接对上了赵狂的眼睛。

银币翻转停了。

赵狂冷笑,“有意思……这是有人要往我们赵家头上扣屎盆子啊。”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袖口,“行,那今晚我就陪这位陈处长,好好喝一杯。”

走廊两侧的保镖立刻无声列队,赵狂却抬手制止,“都待在这,”他指了指监控屏上陈远山身旁的林澈,“盯紧那个生面孔。”

-

“好久不见,陈处。”

陈远山并没有动。

倒是林澈转身抬头,看到一个颀长身影从楼梯上缓步而下。

宝石蓝真丝衬衫在灯光下泛着如水般的光泽,敞开的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脖颈,钻石项链的碎光在锁骨间跳动。左手腕上的全钻百达翡丽闪虽价值不菲,却被他拇指上那枚帝王绿翡翠扳指衬得失了颜色。

这一身打扮像在无声宣告,这个人,不是普通有钱人。

赵狂大马金刀地在陈远山身旁落座,他故意将林澈晾在一旁,连个眼风都没扫过去,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林澈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苏打水,玻璃杯沿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赵狂接过酒保递来的雪茄,在鼻尖轻轻嗅着,眼神却牢牢锁住陈远山。

陈远山慵懒地倚在吧台边,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威士忌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荡漾,映得他眼底一片迷离。

“这儿的酒,”他轻啜一口,喉结滑动,“让人想得紧啊。”

赵狂大笑,豪放地拍了拍陈远山肩膀,“早聊呀,”他挥挥手,酒保立刻将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放在陈远山手边,“什么时候想喝您言语一声,立刻给您送家里去。”

“服务这么到位呢。”陈远山看着酒,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指尖轻轻摩挲着商标贴纸。

林澈刚想开口替他婉拒,被陈远山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硬生生将话又憋回去。

“说起来,”陈远山突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吧台上,那瓶威士忌被他顺势推开了半寸,“你们这儿服务生记性应该都不错吧?”

赵狂没说话,但脸上的笑也没掉下来。

陈远山状似随意地问,手指在杯沿画着圈,“前些天周明远是不是来过?最近上面真查作风问题呢,你见着他得提醒提醒。”

赵狂倒酒的手没有停顿,装模作样想了好一会,“周明远……哦……是海关的周处吧?好像是来过几次。不过您也看到了,这每天人来人往的,我确实忙,没太注意。”

他又想了想,“左不过就是喝喝酒,我这也没别的了。”

“喝酒?”陈远山晃着酒杯,“和谁喝酒呢?”

赵狂看着陈远山,“原来陈处今天是来查岗的,”他咧嘴一笑,“‘原色’开门做生意,客人跟谁喝酒,我们哪敢多问。”

“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陈远山接着问。

赵狂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得有小半个月了吧,那天他好像特别高兴,说要等个老朋友……”

陈远山和林澈对视一眼,赵狂在撒谎。这更说明“原色”有蹊跷,毕竟如果真像赵狂所说,周明远来这里只是喝喝酒,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人等到了吗?”陈远山问。

“陈处,如果您确认周处在我这里有什么不法行经,那麻烦您走申请批条子,到时候随便您查。”

赵狂收起笑意,“如果您没有手续,抱歉,我无可奉告。”

“你什么态度,我们……”林澈一拍桌子,但他的话立刻被陈远山打断。

陈远山反而笑了,语气轻松,“哪里的话,我就是随便问问,赵老板何至于这么认真。”他将那瓶威士忌拉回自己面前,“酒我收下了,喝完再来。”

赵狂:“欢迎。”

话题道这里戛然而止,陈远山拉着林澈离开。

看着两人走远,赵狂使了个颜色,站在几米开外的赵朔立马心领神会,掏出手机给赵亮打电话。

奇怪的是,接连打了两遍,都是无人接听。

-

刚转过走廊,林澈就甩开陈远山的手。

“话还没问完呢,干什么去!”

陈远山看他一眼,径直往外走。

“跟你说话呢,”林澈没办法,只能快步跟上,“张局总共就给了咱们四十八小时,今天一整天下来就问出个‘原色’。现在好不容易进来了,还没问到有用信息,你倒好,收了礼就撤了,你……”

林澈见陈远山没反应,跨一步挡在他身前,“你听见我说活没!”

陈远山这才正眼看面前的人,只见林澈满脸通红,显然对于刚才他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

“你没看出赵狂有备而来,就算我在他跟前坐一晚上,你以为就能问到有用的线索?”

“那也不能像你这样,走个过场就拉倒啊。”

“谁说我要走?”陈远山一把将林澈拽进厕所,反手锁上了隔间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干什么……”林澈刚要发作,就被陈远山捂住了嘴。

“嘘。”陈远山丁零当啷的裤兜内袋掏出一个微型监听器,正是刚才他借着推酒瓶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粘在吧台底下的。

他按下播放键,赵狂沙哑的嗓音立刻从耳机里传来,“赵亮电话打通没?妈的出了事玩失踪,你带人去他家看看……”

林澈瞳孔骤缩。

陈远山快速在手机上打字,【赵亮与周明远案有关,立刻去他家布控】,信息刚发出,监听器突然爆出刺耳的电流杂音。

“被发现了,”林澈道。

陈远山脸色一沉,迅速将监听器扔进马桶冲走。几乎同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赵朔的吼叫,“把这围起来!”

林澈已经摆出防御姿势,陈远山却突然一把扯开他的皮衣,在他耳边低语,“不想死就配合我。”

下一秒,隔间门被猛地踹开,赵朔带着三个马仔冲进来,却看见陈远山面色潮红,手里的酒瓶已经空了,而他整个人歪在林澈身上,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啧,”被打扰的陈远山回头,一脸不满。

林澈浑身僵硬,好在脑子还没宕机,他立刻接戏,“谁呀,没见过人喝醉呀。”

赵朔也很尴尬,顶着大红脸慌忙退出去。

林澈搂上陈远山的腰,托着人就要离开。

“等等,”赵朔忽然堵住路,脸上的横肉在彩色灯光下泛着油光,他伸出手,掌心躺着那枚监听器,“陈处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虽然光线杂乱,但视力极佳的林澈一下就看清了赵朔拿的是什么,无数借口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最后他低头看了眼靠在他颈窝装醉的陈远山,一下得到灵感。

林澈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三步,看了半天,“这什么呀?”

“堂堂缉私局警官,不认识监听器?”赵朔笑。

林澈夸张的“哦”了一声,“酒喝的有点多,没看清,监听器怎么了。”

“这是刚才从陈处坐过的座位上发现的,你说怎么了。”

“欸--”林澈抬手打断赵朔的话,“这位兄弟,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场子里这么多人过来过去的,你哪只眼睛看见这东西是我们的?诽谤警察可是犯法的。”

“少在这装模作样,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走。”说罢赵朔一挥手,乌泱泱一片马仔围上来。

下一秒林澈从口袋里掏出执法记录仪,怼到赵朔脸上,“不仅诽谤,现在还要袭警是吧。来,执法记录仪都录着呢,谁要动手,来呀。”

众人包括赵朔在内,一听“执法记录仪”几个字都有点慌,说到底他们就是手下办事的,真得罪警察谁也没好果子吃。

赵朔脸上无缝切换笑容,他上前把林澈手里的执法记录仪按下,“哪能呀,我们不敢。时间也不早了,您二位明天还得上班,不如我安排车送你们。”

林澈没理他,架起陈远山径直离开走廊。

-

陈远山的黑色SUV一个急刹停在赵亮家楼下时,吴衡带着市局刑侦支队的几辆警车已经闪着警灯停在了单元门前。

“我们联系了监管科办公室,”吴衡快步迎上来,手里拿着对讲机,“赵亮下午六点就离开办公室了。”他突然皱眉,凑近陈远山嗅了嗅,“你喝酒了?”

“工作需要。”陈远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哑光金属盒,拇指轻弹盒盖,取出两粒白色口香糖扔进嘴里。盒身没有任何标识,只在开合处有个小小数字“5”的刻印。

林澈的目光在那盒子上停留了几秒,以陈远山平时不拘小节的性格,不像是会特意把口香糖分装到定制容器里的人。

“监控查了吗?”陈远山边嚼边问,薄荷味随着他的话语飘散在夜风中。

吴衡摇摇头,“监控坏了三天,物业说因为装修粉尘太大,线路老出问题,到现在还没修好。”他指了指四周,“这楼盘年初交付的,八成住户还在装修。”

林澈环视四周。

二十多层的住宅楼像水泥森林般矗立着,单元门大敞,门口堆着沙子和瓷砖。

几辆装满建筑垃圾的卡车正轰隆隆地进出,根本没人过问。单元门禁系统虽然装好了,但大门始终敞开着,物业贴了张告示,“因装修需要,门禁暂不启用”。

吴衡接着说,“地下车库的倒是好的,但赵亮的车今天根本没回来过。”

林澈仰头看向赵亮家所在的15层。整栋楼亮着灯的窗户不到三分之一,大部分业主还没入住。此刻正有两个装修工人推着满载建材的手推车从单元门出来,脏兮兮的工作服上沾满油漆斑点。保安亭中的人正忙着刷小视频,根本没人查看工人的出入证。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散落的装修保护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张被撕破的《装修人员登记表》在风中打着旋儿,最后贴在了陈远山的鞋面上,表格上除了日期,其他栏目全是空白。

-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15层缓缓打开。

走廊里堆满了建材和包装箱,几户人家的防盗门都还包着保护膜。

赵亮家的1502室门前,散落着几片木屑和碎片,门锁处有新鲜划痕。

陈远山:“我们还是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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