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付印瘫坐在林霜的坟前。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襟,也洗去了地上所有的痕迹,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只有掌心被银刀划破的伤口提醒着他一切的真实——那伤口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青色,正缓慢地向手腕蔓延。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付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但更清楚——师父种在他体内的毒不会轻易消散。或许某个月夜,他也会变成和林霜一样的怨灵,在乱葬岗上游荡,等待下一个“师弟“的到来。
晨光中,付印的身影渐行渐远。他背后的坟茔间,隐约可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槐树下,腐烂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缓缓挥动着只剩白骨的手……
付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城中时,朝阳已将城墙染成血色。城门处几个早起的商贩正支起摊位,见他满身泥土、面色青白地走来,都露出惊惧之色纷纷避让。他低头看见自己衣袖上沾着师父炸裂时喷溅的黑色黏液,此刻在阳光下正诡异地蠕动着,像活物般钻进他的皮肤。
济世堂的大门虚掩着。付印推门而入,药柜上的铜秤还保持着昨夜被他打翻的姿势,地上散落的药材已经干枯发黑。他踉跄着走到后院井边,打上来一桶水,水面却映出两张脸——他自己的,和林霜那张腐烂了一半的面容。
“师兄体内的毒,只有我能解。“水中的林霜咧嘴一笑,蛆虫从牙缝间掉落,“师父的药方里掺了坟头土和尸油,寻常大夫根本看不出来。“
付印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冷刺骨。再抬头时,水中倒影已恢复正常,但额头上却浮现出三道青黑色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眉心汇聚。他颤抖着解开衣襟,发现胸口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
药房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声。付印抄起捣药杵慢慢靠近,发现是那只总爱偷吃药材的老花猫。此刻它正疯狂抓挠着药柜最底层的抽屉,猫眼在昏暗处泛着诡异的绿光。付印拉开抽屉,里面赫然摆着七个青瓷小瓶,每个瓶身上都用朱砂写着日期——正是过去七天内师父让他试服的“补药“。
最末一个瓶子下压着张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咒文。付印刚触到纸角,整张纸就自燃起来,青绿色的火苗中浮现出师父扭曲的脸:“你以为逃得掉?我在你血脉中种下的蛊,会慢慢吃掉你的五脏......“
火焰突然暴涨,付印急忙后撤,却见火中飞出数只萤火虫般的幽蓝光点,径直钻入他胸口的皮肤。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跪倒在地,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管全部凸起,里面流动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一种泛着磷光的黏液。
“需要帮忙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腐烂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更可怕的是,药房的铜镜里分明映出付印自己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
“滚开!“付印用尽全身力气撞向药柜,上百个药屉哗啦啦倾泻而下,各色药材混作一团。他抓起一把雄黄粉按在胸口,皮肉灼烧的滋滋声中,几只荧光虫子从伤口处掉落,在地上扭动着化为黑烟。
林霜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透明:“没用的师兄......雄黄只能杀灭成虫,那些卵已经......“他的声音随着身形一起消散,只留下半截腐烂的指骨掉落在付印脚边。
正午的钟声从城楼传来,付印挣扎着爬向大门。日光灼烧着他的皮肤,每移动一寸都像在刀尖上爬行。街角的乞丐看见一个浑身溃烂的人形从济世堂爬出,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烧了......药铺......“
三日后,新任知府带人清理济世堂废墟时,在烧焦的后院井底打捞上来七具尸骨。最年轻的那具蜷缩在井壁凹槽里,怀中紧抱着一本烧剩半册的医书,骨殖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仵作验尸时,一根银针不小心扎破了指骨,里面竟爬出数十只荧光小虫,见风就化作了缕缕黑烟。
而城南新开的仁心堂里,年轻的大夫正在为病人把脉。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隐约可见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当病人感激地接过药包时,没人注意到大夫的指甲缝里,有一抹诡异的青黑......
付印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中衣。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济世堂的后院笼罩在惨白的月光下。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皮肤完好,没有溃烂。床头的铜镜里,只有自己惊恐的倒影。
“是梦?“他长舒一口气,却突然僵住——枕边放着一片枯萎的槐树叶,叶脉间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掌心赫然有一道新鲜的割伤,正渗出青黑色的黏液。
药房方向传来细微的碾药声。
付印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透过门缝,他看见林霜背对着门正在捣药,石臼里是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没有头。
“师兄醒了?“林霜突然转头,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整整转了三百六十度,“正好尝尝新配的药。“他端起青瓷碗,碗底沉着几片人的指甲。
付印转身就逃,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师父青灰色的脸贴上来,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臭味:“徒儿要去哪?你的药还没喝完呢......“枯枝般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端着不断冒泡的黑色药汁。
“不——!“付印的惨叫惊飞了屋檐下的夜枭。
晨光熹微时,更夫发现济世堂大门洞开。他探头张望,只见药柜翻倒,药材撒了一地。后院井沿上搭着半截衣袖,布料上沾着可疑的黑色黏液。井水映出一张腐烂的脸,很快又消散无踪。
当天夜里,城南有孩童哭闹不止,说看见窗外站着个没脸的叔叔。孩子的母亲呵斥他胡说,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从窗缝飘进来......
付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药缸里。粘稠的黑色药汁没过胸口,散发着刺鼻的腥甜味。缸壁上刻满扭曲的符文,在幽绿的烛光下像无数蠕动的蛆虫。
“醒了?“师父的脸突然从缸沿探出,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耷拉着,“这缸里泡过三十七个药引,你是最完美的那个。“他枯瘦的手指划过付印的额头,指甲缝里嵌着碎肉。
药汁突然沸腾起来,付印感到无数细小的东西钻进了他的毛孔。缸底传来“咔咔“的抓挠声,七双腐烂的手穿透缸底,死死扣住他的脚踝。林霜的头颅从药汁里浮上来,蛆虫从空洞的眼窝里簌簌掉落:“欢迎加入我们,师兄......“
付印的惨叫卡在喉咙里——他的舌头正在融化。师父往药缸里倒入一瓢猩红的液体,缸壁上的符文开始流血。付印的皮肤一寸寸开裂,露出下面青黑色的新皮,手指甲自动剥落,长出锋利的黑色尖爪。
“成了!“师父癫狂的笑声震得药缸嗡嗡作响,“四十年的心血啊......“
突然一声巨响,药缸炸裂开来。付印的新身体站在满地碎片中,背后伸出六条蜘蛛般的骨肢。师父还未来得及欢呼,就被一条骨肢贯穿了胸膛。
“谢谢师父......“付音的声音变成多重混响,“现在该我炼药了。“
月光从窗缝照进来,映出墙上疯狂扭动的影子——那已经不像任何人类。济世堂的招牌在夜风中吱呀作响,慢慢渗出黑色的血。第二天清晨,有人发现城里所有药铺的学徒都失踪了,每家门槛上都放着一片沾血的槐树叶......
付印站在济世堂残破的匾额下,六条骨肢在晨光中泛着青黑色的光泽。他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蜡质,能看见里面流动着荧绿色的液体。昨夜吞噬师父后,他脑中突然多出了无数禁忌的药方——用婴儿颅骨研磨的“长生散“、以处子经血酿制的“还魂浆“......
城西传来惊恐的尖叫。付印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三排锯齿状的尖牙。他闻到了恐惧的味道——那是上好的药引。
李记药铺的学徒小五正在后院晾晒药材,忽然看见槐树梢上倒吊着一个人形怪物。那东西的脖子扭转了三百六十度,正用林霜的脸冲他微笑:“师弟,来试新药啊......“
正午时分,知府带着衙役撞开济世堂大门时,只见大堂中央摆着个巨大的药鼎,鼎下燃烧着幽绿的火焰。鼎内黑汤翻滚,浮沉着七具尚未融化的尸体。最上面那个穿着官服的,赫然是三天前派来查案的王师爷。
“大人小心!“仵作突然惨叫。他的右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地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荧光小虫,每只虫背上都长着张缩小的人脸——有林霜的,有师父的,还有今早失踪的那些学徒......
付印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栏杆处,他的身体已经膨胀到撑破衣衫,腹部裂开一张血盆大口:“知府大人也想长生不老吗?“声音里混杂着数十人的声线,“只需要一点点......你的魂魄......“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付印发出凄厉的嚎叫。原来是个游方道士将符咒贴在了门楣上。“妖孽!“道士桃木剑一指,“你体内三十七条冤魂正在反噬!“
付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变形,各部位不断凸起不同的人脸。林霜的脸从他胸口钻出,尖笑着:“师兄,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师父的头颅则从肩膀冒出,疯狂啃咬着自己的手指。
“不!我才是......“付印的话没能说完。他的身体像装满水的皮囊般爆裂开来,无数荧光小虫四散飞逃。每只虫背上的人脸都在大笑,振翅飞向城中各处药铺。
道士颓然跪地:“晚了......这些蛊虫会找到新的宿主......“
当晚,所有药铺学徒都做了同一个梦——有个腐烂的少年邀请他们试药。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每个学徒的枕边,都放着一片沾血的槐树叶......
付印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仿佛沉在无底的药缸底部。他感觉到无数细小的嘴正在啃噬他的魂魄,每一口都撕下一段记忆——第一次辨认出当归香气的欣喜,被师父责罚时膝盖的刺痛,林霜冰凉的手指搭上他肩膀时的战栗……
“醒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刺破黑暗。
付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济世堂的后院,面前是那口熟悉的井。林霜腐烂的脸近在咫尺,蛆虫正从他空洞的眼窝里掉进付印的衣领。
“你还没发现吗?“林霜的指骨戳了戳付印的胸口,“从你第一次喝下师父的药开始,就再也没真正'醒'来过。“
井水突然沸腾,浮现出无数画面:付印在药缸里挣扎,付印长出骨肢,付印吞噬师父……每一个画面里的“付印“都在诡异地笑着,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这些都是……“
“都是你做的梦。“林霜的头颅在井沿上转了一圈,“师父的迷魂汤让你睡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你的身体被用来试了四十九种剧毒,而你的魂魄……“他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一直在梦里替师父试药方。“
井水突然变得血红,映出地窖里真实的场景:付印的肉身被铁链锁在药缸中,皮肤上布满青黑色的毒斑。师父正用银刀割开他的手腕,往伤口里塞入一种会发光的虫卵。
“现在选择吧。“林霜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和声,“继续做梦当你的怪物,还是……“他的腐肉一块块脱落,露出下面付印自己的脸,“醒来面对真正的噩梦?“
付印颤抖着把手伸向井水,水面突然浮现师父狰狞的脸:“好徒儿,你确定要醒吗?现实可比梦境痛苦千倍……“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井水中的画面突然变成地窖的景象——锁链正在一根根断裂。付印真实的身体,正在睁开眼睛……
付印的手指触到井水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如琉璃般碎裂。他感到自己在下坠,无数记忆的碎片从身边呼啸而过——林霜腐烂的微笑、师父枯瘦的手指、药缸里翻腾的黑液……
“砰!“
剧痛让付印真正睁开了眼睛。铁链勒进溃烂的皮肉,地窖里弥漫着腐臭与药香混合的怪味。三年来第一次,他看清了自己的身体:皮肤上布满青黑色的毒疮,有些地方已经溃烂见骨,血管里隐约有荧光流动。
“终于醒了?“师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人举着油灯俯身查看,灯光下他的脸比梦中还要恐怖——右半边脸完全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左眼则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付印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早已被割去,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别急。“师父用银刀拍了拍他的脸,“你的魂魄在梦里试过的药方,效果很好。“他转身从药柜取出一个瓷瓶,里面浸泡着几十片槐树叶,“特别是用怨灵做药引的方子……多亏你梦里那些'林霜'。“
付印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他此刻才注意到,地窖角落里堆着七个青瓷瓮,每个瓮口都露出一截人类的指骨——正是那些在梦中被他“杀死“的学徒们。
师父将一包药粉倒入付印胸口的溃烂处:“最后一步了,徒儿。“药粉接触血肉的瞬间,付印全身的血管突然暴起,皮肤下无数虫卵开始孵化。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融化,变成半透明的黏液状……
就在这时,地窖的门突然爆裂。一道金光闪过,师父惨叫一声摔了出去。付印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的身影。
“还是来晚了……“道士看着付印正在异变的身体,叹息着举起桃木剑,“小友,你体内已经种满尸蛊,我只能……“
付印用尽最后的力气摇头,融化的左手突然伸长,缠住了道士的手腕。他溃烂的喉管里挤出几个字:“…杀…了…我…“
道士面露不忍,但还是将一张符咒贴在付印额头。烈焰瞬间吞没了那具残破的身体,奇怪的是没有焦臭味,反而散发出一阵槐花的香气。
火光中,七个半透明的身影从青瓷瓮里飘出,为首的正是林霜。他们对道士行了一礼,然后围着燃烧的付印手拉手旋转,渐渐化作点点荧光。
三日后,人们在废弃的济世堂地窖发现一具焦尸和七具白骨。最诡异的是焦尸怀中紧抱着一本完好无损的药方册子,扉页上用血写着:“凡用此方者,必遭万蛊噬心。“
而城南新开的仁安堂里,年轻大夫正在为病人把脉。阳光照在他异常苍白的脸上,当病人道谢时,没人注意到大夫的瞳孔深处,偶尔会闪过一抹诡异的荧光……
付印的意识在火焰中并未消散,反而随着青烟升腾而起。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在符火中扭曲成焦炭,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道士的诵经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七个学徒的窃窃私语:
“师兄,我们终于自由了......“
“来陪我们试新药方......“
“师父还在等他的药引......“
恍惚间,付印感到自己的魂魄正在分裂,一部分随着火焰化为灰烬,另一部分却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随着晨风飘出地窖。他最后看见的景象,是道士将那些骨灰撒入城外的乱葬岗,而每一粒骨灰落地的瞬间,都开出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
三个月后,仁安堂的大夫突然暴毙。仵作验尸时发现,死者全身血液都变成了荧光绿色,皮肤下布满虫卵状的颗粒。更骇人的是,当夜所有参与验尸的衙役,都在梦中见到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该喝药了。“人影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这次换你们当药引......“
第一个衙役发疯那夜,城里所有药铺的槐树都无风自动。守夜人信誓旦旦地说,看见每棵树下都站着八个模糊的人影,最年轻的那个总在重复同一句话:
“师父,新药方试好了......“
十年后的寒衣节,一场诡异的浓雾笼罩了整座城池。雾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凡是闻到的人都会陷入昏睡,梦见自己泡在一个巨大的药缸里。
打更人老赵跌跌撞撞地闯进县衙,说看见济世堂的废墟上亮着幽幽绿光。县令带人前去查看,远远望见八个透明的人影围着一口凭空出现的药鼎。鼎中黑汤翻滚,浮沉着数十具缩小的人偶——正是当年那些失踪的衙役和仵作。
“还差最后一味药。“为首的人影抬起头,赫然是付印生前的模样。他的身体像被烧焦的树皮,眼睛里却跳动着绿色的火苗。
县令吓得跌坐在地,只见八个人影同时转头看向他。药鼎突然剧烈震动,鼎中伸出无数荧光触须,将最近的一个衙役拖了进去。黑汤沸腾间,隐约可见汤底沉着个半腐的人头——正是当年那个道士。
“这次一定能炼成。“付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师父,您等着......“
浓雾散去时,济世堂废墟上只余下一地血红的槐树落叶。而城中所有药铺的学徒,都在这一夜离奇暴毙。他们的尸体整齐地跪成一圈,中间用血画着个复杂的药方图案。
从此每到雾天,城外乱葬岗的曼珠沙华就会无风自动,仿佛有人在采药。有胆大的樵夫说,曾看见八个透明人影在坟间穿梭,最年轻的那个总在轻声哼唱一首诡异的童谣:
“药引苦,药引甜,药引泡了整三年......“
浓雾散尽的第七日,城南新开的保和堂来了个面生的学徒。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唯独指甲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掌柜的注意到,他抓药时总在无人处悄悄往药包里掺一种暗红色粉末。
子夜打烊时,小学徒独自在后院熬药。砂锅里的液体黑中透红,表面浮着几片槐树叶。他哼着古怪的调子,将一束干枯的头发扔进锅中——那发丝在月光下隐约泛着荧光。
“这次换个方子。“他突然对着空气说话,声音里混着沙哑的老者腔调,“用活人试药太招摇,不如......“
墙角的阴影里渐渐浮现七个模糊人影,最前面的那个腐烂程度最轻,依稀能辨认出付印年轻时的轮廓。小学徒舀起一勺药汤,阴影中立刻伸出七只半透明的手,争相去接那冒着热气的勺子。
保和堂的看门狗突然狂吠起来,又戛然而止。月光照在狗舍前,几滴未干的血迹旁落着一片沾血的槐树叶。而药房窗纸上,分明映着八个正在碰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