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白小七趴在泥水里，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雨水混着血水在他身下汇成一条淡红色的小溪，蜿蜒流向路边的沟渠。
“哥！坚持住！“狗子拽着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
白小七想笑一笑安慰他，结果扯动了伤口，变成了一声闷哼。三天前黑虎帮总坛的那场大火，隔着两条街都能看见。他们能逃出来纯属侥幸——如果不是狗子机灵，提前摸清了密道；如果不是追杀他们的那个青龙帮喽啰脚下一滑，砍偏了那一刀...
“前面...有个破庙...“白小七咬着牙挤出几个字。
狗子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是把比他高半个头的白小七背了起来。雨水打在两人身上，把血污冲出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破庙比想象中还要残破，半边屋顶已经塌了，但好歹有块干燥的角落。狗子把白小七轻轻放在草堆上，转身就要往外跑。
“去哪？“白小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找大夫！你伤口都发白了！“
“找死吗？“白小七压低声音，“现在满城都是抓黑虎帮余孽的官兵！“
狗子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你后背还在流血！“
白小七艰难地侧过身，指了指庙里的香炉：“先...先拿香灰止住血...“
处理伤口的过程痛得白小七眼前发黑。狗子用从死人身上扒来的衣服撕成布条，蘸着香灰按在他后背的刀伤上。血暂时止住了，但白小七知道，如果不及时处理，这伤迟早要他的命。
“哥，你饿不饿？“狗子从怀里掏出半个硬得像石头的馍，“我从死人堆里捡的...“
白小七摇摇头。他现在只想睡一觉，但又不敢闭眼——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雨声渐歇时，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狗子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抄起一根断木头挡在白小七面前。
“谁？！“
“过路的。“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庙门口，是个背着药箱的老头，“躲雨。“
老头看到白小七背上的伤，眉毛挑了挑：“刀伤？“
狗子警惕地盯着他：“关你什么事？“
“老朽是个走方郎中。“老头放下药箱，“治外伤还算在行。“
白小七强打精神打量这个不速之客——衣衫褴褛但还算干净，手指上有常年捣药留下的茧子，眼神浑浊但不猥琐。最重要的是，他闻到了老头身上淡淡的药香。
“多少钱？“白小七直截了当地问。
老头笑了：“看你们也不像有钱的。这样吧，告诉我城里发生了什么，就当诊金了。“
狗子看向白小七，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老头处理伤口的手法很老道。他先用烧酒冲洗，然后敷上一种绿色的药膏，最后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伤口很深，但没伤到要害。“老头一边包扎一边说，“年轻人底子好，养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白小七松了口气：“多谢老先生。“
“别急着谢。“老头收拾着药箱，“现在该你们兑现承诺了。“
狗子绘声绘色地编了个故事——说他们是被黑虎帮强征的杂役，趁乱逃出来的。老头听完若有所思：“这么说，黑虎帮真的完了？“
“完了。“白小七肯定地说，“帮主死了，堂主们也死了。“
老头突然压低声音：“那你们知道黑虎帮的宝藏吗？“
白小七和狗子面面相觑。
“传说黑虎帮这些年搜刮的财宝都藏在一个秘密地点。“老头神秘兮兮地说，“现在帮派覆灭，那些宝贝...“
“老先生，“白小七打断他，“我们要真知道宝藏在哪，还用在这挨饿受冻？“
老头讪讪地笑了笑，背起药箱告辞了。
等脚步声远去，狗子迫不及待地问：“哥，真有宝藏吗？“
“有个屁！“白小七啐了一口，“黑虎帮的钱早被知府和青龙帮瓜分了。“
夜深了，白小七在疼痛中半梦半醒。恍惚间，他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衣服。睁眼一看，是狗子正在翻他的内袋。
“找什么？“白小七轻声问。
狗子吓了一跳：“哥...我找那个玉佩...赵帮主给的...“
白小七示意他扶自己坐起来，然后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块温润的白玉：“在这。“
月光下，玉佩上的虎纹栩栩如生。白小七摩挲着玉面，突然发现背面有个极小的凹槽。
“狗子，拿根针来。“
用针尖轻轻拨动凹槽，玉佩竟然一分为二！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城南柳巷七号，找哑婆。“
“这...“狗子瞪大了眼睛。
白小七赶紧把纸条塞回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收好。等我能走动了，咱们去瞧瞧。“
天亮时分，白小七被一阵嘈杂声惊醒。透过破庙的缝隙，他看到一队官兵正在挨家挨户搜查，手里还拿着画像。
“哥！他们找的是我们！“狗子紧张地小声说。
白小七强忍疼痛爬起来：“后门...有没有后门？“
破庙没有后门，但狗子发现了一处松动的墙砖。两人刚钻出去，就听见庙门被踹开的声音。
“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白小七和狗子趴在庙后的臭水沟里，大气都不敢出。官兵们在庙里翻找了半天，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们为什么追我们？“狗子不解地问，“我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白小七想起那块玉佩，还有令牌里的密信。也许...他们无意中带走了某些人非常想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又过上了东躲西藏的乞丐生活。白小七的伤好得很慢，因为没有药，伤口开始化脓。狗子每天去城里讨饭，顺便打听消息。
“哥，城里贴告示了！“这天傍晚，狗子兴冲冲地跑回来，“说黑虎帮余孽已经肃清了！“
白小七松了口气——这意味着搜捕应该会放松些。他摸了摸后背，伤口结了厚厚的痂，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狗子，明天我们去城南。“
柳巷是条僻静的小巷，七号是间不起眼的杂货铺。白小七让狗子在对面守着，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柜台后坐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低头纳鞋底。见有人进来，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
“哑婆？“白小七小声问。
老妇人动作一顿，警惕地打量着他。
白小七掏出半块玉佩放在柜台上。哑婆看到玉佩，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快速收起玉佩，示意白小七跟她进里屋。
里屋堆满了杂物，哑婆挪开几个箱子，露出地板上的暗格。她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包袱，递给白小七。
白小七刚要打开，哑婆却按住他的手，做了个“外面有人“的手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狗子的尖叫声：“哥！快跑！“
白小七抄起包袱就往后门冲，哑婆却抢先一步拦住了他，指了指窗户。白小七翻窗的瞬间，瞥见几个黑衣人冲进了店铺...
狗子在巷口接应他，两人没命地狂奔，直到确认甩掉了追兵才停下来。
“那些人...不是官兵...“狗子喘着粗气说，“他们...他们杀了哑婆...“
白小七心头一颤。他颤抖着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两本书，和一块与他手中玉佩一模一样的另一半。
信上的内容让白小七如坠冰窟。原来张烈根本不是普通的帮派堂主，而是朝廷暗卫，有藩王密谋造反，暗中勾结了知府...
“哥？“狗子担忧地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怎么了？“
白小七深吸一口气，把信和玉佩重新包好：“狗子，咱们得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白小七决定把这些东西好好藏起来，就当作不知道。
“去哪？“
“不知道。“白小七望着北方，“但是临安肯定是不能呆了，我们要快离开。“
夕阳下，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互相搀扶着走向官道。在他们身后，城墙上的通缉令被风撕开一角，露出白小七模糊的画像。
黑虎帮已成往事。青龙帮成了临安城的第一大帮，但是他的上面却有了一个主人，那就是临安城的知府，从今天开始，临安城变天了，可能会变得更好，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变得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