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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回到青阳城破落的小院时,晨雾还未散尽。

他将拓印纸平铺在桌上,《命镜录》的绢页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最后那幅山峰图。

指尖在两张纸间来回移动,拓印上的星纹与绢画的山棱竟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穿起——西北方向的褶皱,恰好是山峰背面的阴影走向;星图的主星位置,对应着峰顶镜状巨石的裂痕。

“命渊。”他低声念出《命镜录》边角批注的小字,喉结动了动。

这两个字他曾在老王的酒摊听过,说是极北之地的禁忌,连商队都绕着走百里。

“小墨。”

赵婆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药篓里的干草药沙沙作响。

她今天没戴斗笠,银发在雾里泛着青白,眼角的皱纹比往日更深:“我在药庐闻到你屋里的星香,是《命镜录》又显新章了?”

林墨将两张纸推过去。

赵婆婆的枯指刚碰到拓印边缘,突然抖了一下,像被火烫着似的缩回。

她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林墨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悲怆:“这纹路...是天命司封印命运源头的锁。

命渊不是山,是他们用千万人的命祭出来的牢笼。“她扯松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暗红疤痕,”我年轻时跟着师傅去过,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没出来。“

院外传来脚步声。

林墨反手将拓印纸塞进怀里,转头正见柳眉儿立在竹篱外。

她今日穿了件青布襦裙,发间别着朵野菊,倒真像个寻常农家姑娘:“林公子要去极北?

我懂命傀教的密道,能避开边关守军的盘查。“

沈玉娘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指尖捏着枚青玉扳指——那是她心绪不宁时的惯常动作:“林墨,你可知她昨夜在地道里,摸向腰间的手悬了三次?”

柳眉儿的笑容僵了一瞬,又慢慢漾开:“沈姑娘说得是,我确实想借林公子的手离开命傀教。

可没有我,你们连雁门关的冰墙都翻不过去。“她望着林墨,眼尾微垂,”信我一次,如何?“

林墨伸手将《命镜录》收入布包,布包擦过腰间的命钥,那枚青铜钥匙突然发烫——这是他觉醒“洞若观火”后,与命钥产生的新感应。“好。”他说,“三日后启程。”

沈玉娘在他转身时拽住他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布纹:“你明知道她在演戏!”

“那就让她演。”林墨低头看她攥着自己的手,“戏演得越真,破绽露得越多。”

极北的风比想象中更狠。

队伍出青阳城第七日,在雁门关外的雪松林里遭遇了第一波伏击。

三支淬毒的弩箭从左侧树顶射来,林墨的命钥突然在怀中灼痛,他反手拽住柳眉儿往雪堆里一滚,箭头擦着他后颈钉进树干,毒汁在雪地上嘶嘶冒起白烟。

“天命影卫。”韩无咎的剑已经出鞘,雪光映着剑身的血槽,“他们追了三日了。”

林墨抹掉脸上的雪,看见二十步外的树影里有玄色衣角闪过。

命钥的热度顺着血脉往上涌,他闭了闭眼——影卫的位置、弩机上弦的声响、甚至领头人靴底的冰碴摩擦声,都在脑海里清晰浮现。“左三右五,中间那个戴铁手套的是头目。”他睁眼时,眼底泛着淡金的光,“白八,你绕到他们背后的冰崖,韩前辈断左路,沈姑娘撒迷药粉。”

这是他们遭遇的第七次伏击。

当最后一个影卫倒在雪地里时,柳眉儿蹲下身,用匕首挑起对方腰间的令牌——青铜质地,刻着衔尾蛇纹。“天命司的暗卫,看来他们比教主更怕命镜现世。”她将令牌揣进怀里,抬头时睫毛上结了层薄冰,“林公子,前面就是鬼哭峡,过了峡口就是命渊所在的雪山。”

变故发生在鬼哭峡中段。

林墨正踩着冰棱往上爬,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闷响。

他抬头,只见半座山的雪层像被无形的手掀开,轰鸣着倾泻而下。“雪崩!”韩无咎的吼声被雪浪吞没。

林墨伸手去拉最近的柳眉儿,却只抓住一把碎雪——她脚下的冰面裂开了。

“抓住我!”他扑过去,指尖擦过她的衣袖,整个人跟着她坠下悬崖。

下坠的风声里,林墨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撞在一块凸起的冰岩上,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却仍死死盯着下方——柳眉儿挂在半崖的冰藤上,鲜血顺着她的额角往下淌,将冰藤染成刺眼的红。

“别...别管我...”她的声音被风撕碎。

冰窟里的温度低得能冻住呼吸。

林墨将柳眉儿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焐着她的手。

她的睫毛上还凝着血珠,嘴唇乌青得像要渗出血来:“林...林墨...”

“我在。”

她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进鬓角:“你知道吗?

我在命傀教的十年,每天都在等这样的雪。

等一场足够大的雪崩,把我和那些傀儡、那些毒药、那些...那些我亲手杀的人,都埋在底下。“她的手指抚过他胸前的命钥,”可你来了,带着命镜和命钥,像团火烧进冰窖里。“

林墨摸出怀里的伤药,替她敷在额角的伤口上:“命傀教主为什么要夺命镜?”

“因为他怕。”柳眉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天命司说命镜能定人生死,可我偷看过老东西的手札——命镜其实是面照妖镜,照得出他们用多少人的命,换自己的长生。”她抓住他的手腕,“林墨,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想做个干净人。”

林墨没有抽回手。

他望着冰窟顶端垂落的冰锥,每根都像把悬着的剑。

命钥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度里多了种牵引力,像有人在前方轻拽他的魂。

“该走了。”他将柳眉儿背在背上,“过了前面那道雪山屏障,就能看见命渊。”

雪越下越大了。

队伍在风雪里跋涉了三天三夜,当林墨终于在雪幕中望见那道黑影时,命钥的热度几乎要灼穿心口。

那是道裂开的山缝,两侧的冰壁泛着幽蓝的光,像巨兽张开的嘴。

风从缝里灌出来,卷着细碎的冰晶打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

“到了。”赵婆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攥着株血红的冰蚕草,“这就是命渊的入口。

进去的人,要么看清命运的真相,要么...永远留在真相里。“

林墨抬头,风雪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他掌心的温度。

他握紧命钥,迈出第一步。

身后的雪地上,柳眉儿的脚印与他的重叠在一起,像两株在冰原上生长的草。

前方的风雪更猛了,仿佛天地都在嘶吼着阻挡他们靠近那片被时间遗忘的深渊。

林墨深吸一口气,雪粒灌进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热——这一次,他要自己揭开命运的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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